画舫四周上挂着彩色的灯笼,配合着逐渐暗沉的夜幕,更加光彩照人。
其中间有一个四角亭,随着一阵阵乐声响起,亭中的几名舞者便和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姿优美,惊心动魄。
众人翘首以盼,目睹游船从远处来,从桥下过,往远处去。
河岸边站了许多百姓,两侧又没有栏杆,苏夏担心会被挤进河中,故而在众人发出惊叹声时便接连退了数步。
她退至人少的岸边,发现那里堆着许多熄灭的河灯。
河灯中放置的是蜡烛,被雨淋湿后,许多河灯还剩下大半蜡烛。
有百姓特意守在岸边,拿着一根木扒在河水中滑动,只为捡熄灭的河灯。
不一会儿功夫,就能捞到一大堆河灯。
他们可以将河灯重造卖钱亦或者收集蜡烛自用。
苏夏发现捞河灯的人还不少,有人专门负责捞河灯,再卖给几个老汉,那几个老汉将未燃尽的河灯稍作处理,便又挑着河灯在城门之间来往售卖。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商贩拉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进出县城,而官兵并未阻拦。
苏夏心想,既是在举办中秋商会,来往商贩必定数不胜数,守城的官兵再厉害,也不可能过目不忘。
她认真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商贩为首者腰间都挂着一个牌子,想必正是因为有那个牌子,所以才能进出自由。
她眉心微动,想到一个提前进城的办法。
她若是能跟着这群人入城,便可以早些赶往沧云县码头。
中秋商会之后定会有许多商船会离开沧云县,她可以跟着他们的队伍一同南下。
苏夏越想越激动,假意前往河岸边捞河灯,并将这些河灯送给一个收河灯的老汉。
不经意间的馈赠,总是能让人真心相待。
她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原来官府为了方便管理,早在商会开始之前便给他们这些小商贩发下特制通行证。
持有此证,他们便可在县城内外来往。
通行证不便宜,需要五两银子一个,附近的商贩便联合起来,一起买一个通行证。
需要入城时,他们便挑着货物一同进去,每日会进城大约三次,分别是早、中、晚。
因为商会举办期间只关城门,城内却没有宵禁,县城的百姓也大多是夜里游玩,所以夜里进城的人是最多的。
像卖河灯的商贩都是最底层的商人,他们为了多挣些银钱,一致决定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眼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全都守在河边捞河灯,处理河灯。
苏夏心想,看来县城管理得也不是很严格,甚至连商贩的户籍都没有查验,只要有通行证便能入城。
“老伯,你已经捞了这么多河灯,一个人能挑得进去吗?”
老汉笑呵呵道:“不妨事,一会儿我老伴和我女儿都要出来帮忙。”
苏夏闻言,没有再说话。
既然如此,那她就再多捞些,让这老伯一家人都挑不完,这样一来,她也好顺势提出一同进城的请求。
她入城后又不会做什么坏事,而且也没有登记户籍,自然也不会连累他们。
苏夏不光自己捞河灯,她还将别人捞的河灯一起买下,足足凑了五筐。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相比之下,河面上的河灯更加光彩夺目。
城门快要关闭,那些商贩准备入城时,河岸边突然变得喧哗起来。
只听见几道噗通噗通的声音,人群里传来几道惊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不好了!”
苏夏抬眸望去,只见河中有几人正在拼命挣扎,动作幅度太大,甚至将周围的河灯打翻,淹没在河水之中。
没了河灯的照耀,他们周围变得漆黑,众人只能通过河面的荡漾判断出落水之人身处何地。
苏夏看向落水之人附近的河岸,隐约见到河岸边黑压压一片,俨然是有一群人站在河边,格外拥挤。
又是一道噗通声,竟又有人落进河中。
众人这才纷纷远离岸边,生怕下一个被挤入河水中的人是自己。
水中人挣扎不停,但是岸上却没有一人敢跳下去救人。
沧云县的百姓都十分清楚护城河很深,河水湍急,而且近日天愈加寒凉,最重要的是,现在天色快要黑尽,他们连河面都看不真切,又遑论救人。
苏夏看见一个河灯飘向落水者,落水之人不经意间露出一张脸,让她觉得很是熟悉。
河岸边还有凄惨的哭声,以及老婆子的怒骂声,“小娼妇,还不快下去救人!”
一婆子拉着一个妇人,作势要将人推向河水,让她救人。
妇人吓得惊恐大叫,“娘,娘,我不会泅水啊,娘,你别推我。”
“啊!”
“噗通!”
妇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落水后迅速攀住河岸,形容十分狼狈。
“贱\/人,快去救人!”
老妇人抬脚踩在妇人手上,逼她去救人。
周围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将老妇人推开,同时施以援手,拉起刚落水的妇人。
“你这老虔婆,这位娘子根本不会泅水,你将人推入水中,是要杀了她吗?”
“她是我儿媳妇,我儿子落水了,她就该去救!”
“我的儿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儿子啊......”
经过这一番闹腾,苏夏也终于想起这家人是何方神圣。
当初县城施药,苏夏担心会感染瘟疫,便没有第一时间去买药。
而这一家人也担心感染瘟疫,不敢自己去买药,便强迫秋娘去买。
等秋娘买药回来,他们又将人给舍弃。
那日夜里,秋娘的女儿青青惨死,林家人舍下秋娘和她死去的孩子离开。
苏夏还记得那日晨起时看到秋娘的眼神,她当时便觉得秋娘心有不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追上林家人。
方才被老婆子推入水中的妇人是秋娘。
此刻在水中挣扎的人正是林家人,其中也包括秋娘的丈夫,也就是林青青的亲爹。
随着时间推移,河中人逐渐沉入水中,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