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父不父子不子
“皇上，我们试试吧，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希望皇儿就这么离开我们，”皇贵妃渐渐清醒过来，眼里带着祈求地望着皇上。
“好，你们说怎么做吧，”皇上握上皇贵妃的手，轻轻点点头，冲我们师徒俩说道。
“还望除了我们师徒二人以及皇上和皇贵妃外的人都离开，”师父抚着胡子，半眯着眼抿着唇道。
“放肆，”那太监声音猛地提高被皇上无力挥手给打住，只是不甘心地躬身带着所有人离开。
和尚离开前冲我们师徒俩冷笑下，甩着袖子离开了。
我立即将门关上在屋子里贴着各种符纸，拿出罗盘在房间各处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果然寻出那和尚掉落的五颗佛珠，其方位正好将皇甫堔所躺着的床围起来。若是我将皇甫堔的魂体释放出来，恐怕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他就要被这佛珠里释放出来的浩然正气射杀，连轮回都入不得成为浩瀚宇宙之中的魂丝。
见我点头，师父才对皇上和皇贵妃道：“其实三皇子并无致命之伤，只是尸毒虽然清楚却对人的经脉有麻木之效，这不是短时间能够治愈的，是以三皇子迟迟不能醒来。三皇子睡着睡着求生之心淡了，等身体机能恢复正常时，他仍不想醒来，也就是捉鬼师说得魂丢了。
这需要皇上和皇贵妃唤起三皇子求生之心。”
“大师，你告诉本宫，本宫的皇儿当真能够好吗？”皇贵妃紧攥着手帕，声音颤抖地问道。
“只要您跟皇上心诚，令皇子对世间留恋，皇子必然能够醒过来的。”
不等师父再多说，皇贵妃费劲地站起身，皇上搀扶着她走到床边，跪坐下，带着哭音道：“我的皇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皇儿！”
“我还没等你娶亲生孙儿呢，你就让你母妃在孤伶伶地在那后宫中过一辈子吗？”
我已经将皇甫堔放出来了，他一直呆呆地看着哭得全然不顾自己在皇上面前形象的母妃，说没有一点感觉那绝对不可能。
皇上脸上有些松弛的肉也禁不住地抖动着，眼睛里含着泪，声音沙哑道：“堔儿，你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儿，父皇是没有对你寄予太多的厚望，是因为父皇跟你母妃都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当个小王爷。这是天下所有父母都希望的，你是不是怪父皇有的时候偏袒你的皇兄？
孩子啊，父皇在是你们兄弟姐妹们的父亲前，首先是我们大唐的皇上。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你皇兄是未来的皇上，父皇在外难免要多护着他，让我们大唐能够继续繁盛几十年。
父皇知道我的堔儿很聪慧，这些道理你都懂，可是，父皇跟你母妃对你的爱，你绝对想不到的。孩子，我们皇家人最不能拿出明面来得，就是这普通家庭的亲情。回来吧，你父皇和你母妃好想你。”
皇甫堔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紧紧握着拳头，喃喃道：“骗人，父皇最是会骗人的了，皇家哪里有亲情，都是假的假的！”
“皇儿，你这是要心疼死你母妃吗？”皇贵妃扒在床边，攥着儿子已经许久没正常进食而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放在脸颊旁，泪水哗哗地留着，哭花了妆容，眉头紧蹙着。
皇甫堔抬起自己的手，似是真的被烫着般，可仍旧没有起身要归位。
“皇甫堔，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害怕醒来面对一切的懦夫，”我忍不住在识海跟他说道，我听过大家族宅斗很激烈，对于皇家更是如此，但是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更何况皇甫堔有着让我都羡慕的亲情，这皇上和皇贵妃也不是太坏。
“丫头，这不是担当不担当的事，若是我醒来，还会面临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的死亡，面对着是兄弟相残杀。是，我父皇和母妃不想我死，可是父皇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了，他开始猜疑自己的儿子。你知道兄弟间和父子间的斗争有多么的残忍吗，那比一刀架在你脖子上更让人心灰意冷！”
皇甫堔长长叹口气，跟一个百岁老人般带着苍凉的感觉，“你以为的亲情在你面前被一根针，一点一丝地挑开，你会慢慢发现，原来这厚厚的罩子下那盏你渴望的烛火早就灭了，成为一个寒冰时刻要你的性命。
父不父，兄弟不成，子不当，这样的人生要来有什么用呢？”
“这要问你自己了，如此的人生你不要，那你辛辛苦苦跑来人间干什么，不早早投胎？”我此刻反而很平静地问道，他怕是留恋凡间的吧，若跟他说的般只是来人间当鬼修炼，没有太阳鸟语花香人生百态五味情长，在这个明明可以返回凡间的选择下，他能够忍受得了吗？
“呵，我竟然还没你这个小丫头看得透彻，是啊，我舍不得，所以跑回来了。但是现在我却是胆怯了。”他有些可怜兮兮地答道。
皇上和皇贵妃一遍遍地呼喊着皇甫堔，表达自己对儿子的疼爱与思念，又畅想着以后的日子。
他们这种轻易不将感情外露的人，如今连我师父这老头都说得有些要抹泪了，而皇甫堔还在挣扎着。显然光是这真假难辨又或者回头即忘的情感，无法让皇甫堔坚定地回到自己身体里。
“喂，你到底回不回去？别矫情了行不，我办完你的事还要回家呢。再者若是你不会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跟师父都被你所累砍了头，你魂魄也飘散了，看你如何办！还不如先回去，等你想不开了再死，谁都拦不住你的。”软得不行，我只能加点硬度了，若是他不醒来，有那位国师在，我们恐怕真的要在这里陪葬了。
皇甫堔咬着牙瞪我一眼，唰地一声将扇子打开，坐在地上一只腿曲着，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感觉。“哼，回去就回去，不过让他们哭上会，等没力气了我再回去也不至于受罪。”
我冲他皱皱鼻子，这丫的是里外折腾人吶，早知道就不管他了，估计在华理等他躯体时限到了之前，他就乖乖爬回去了。他这么精明的人，才不会为了别人轻易放弃生命的。我这是太低估他了，反而被他给引导着慢慢多绕了路子，让他卖力演戏还看了热闹。
“随你，反正今日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索性拉着师父寻了个角落坐下来，等候这位大爷满意了回位。
“喂，你生气了？”皇甫堔窜到我身边，弯着腰将他那大大苍白的鬼脸凑上来，要不是我怕师父被吓着，真想一巴掌呼过去。被人当傻子耍了，谁心情好啊？
我扯扯嘴角，装作看不见他，低垂着头透过他透明的身体研究着自己粉嫩的指甲。皇甫堔从鬼界出来本就损耗极大，又没有补充阴气，身子透明的几乎要消失般，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呢。
或许皇甫堔觉得很无趣，便要晃悠悠地走回去，我在识海轻声喊住他：“等等，你这样回去肯定会大病一场，且魂体契合不稳，被那门外的和尚当成钻空子的孤魂野鬼给束走了。”说罢，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丹药，忍痛地在指尖把玩着，看着他取过去往嘴里一丢。
这可是我给夫君炼制的补充阴灵气的丹药，夫君还没有尝呢，就要给他了。
“一颗丹药百亩农田，”我笑眯眯地又从怀里掏出九颗阴灵丹，看着他一口吞下说道。
他眼睛一瞪，干咳了几声，阴灵丹早就化成了阴力滋养着他的魂体，凝实了几倍，“我在鬼市帮你采了不少药呢。”
“丹药本就不能以俗物衡量，我就是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卖给你个大便宜呢。”
“我就知道你是个薄情的丫头，算了，农田我不会给你，但是可以租给你，随便你种什么，我还给你提供人力物力，地里出产的草药农作物给你一半，如何？”皇甫堔想了一会，提议道。
“可以，”我干脆地应下，让皇甫堔翻了个白眼。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了，”他甩着袖子走到床前看着跟哭丧般的皇上和皇贵妃，长长叹口气，躺下来，不过半刻钟，那皇贵妃惊喜地呼出来。
“皇儿，皇儿醒了！皇上，皇儿终于醒了，”皇贵妃激动地喊了两句，又是一提气晕了过去，被还没适应身体沉重感的皇甫堔接住，更是一口气喘得粗重。
“我们先走了，别忘了一千亩上好的田地，”我跟他用识海说了句，便跟师父拍上隐身符，小心地从窗户中跑了出去。
刚出了别庄，师父就拎着我加入了进城排队的队伍中。
“乖徒儿啊，咱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不逛逛太可惜了，”师父嘻嘻笑着道，“你二师兄可在京城里当大官呢，咱俩可要好好寻他玩去。”
“可是，”我答应夫君早早回家的，望着高而雄伟的城墙，我吞咽口，自己玩心太重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