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别逞强

离婚期越来越近了,聆雾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可唯独何晨那个悬在头顶的定时炸弹不能及时拆除,新年的时候他给代维斯放了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在半夜的时候,聆雾整理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他把代维斯叫了过来。

“少爷。”

代维斯碧色的眼睛在夜里像一颗漂亮的宝石,他站在檀木桌旁边,盯着落地窗边抽烟的聆雾。

聆雾回头:“你来了。”

“坐吧。”

代维斯半个月不见聆雾,这位大少爷的脸庞还是那样清冷疏淡,只是临近婚期了,眉眼间却隐约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他是不想联姻吗?

代维斯西装扣得一丝不苟,胸肌将衣服撑得饱满,他率先开口:“少爷,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聆雾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代维斯,你从小就跟着靳家,无父无母对吗?”

“是这样的。”代维斯点头。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在靳家的预备役接受训练了,后来是家主赏识,我才进了老宅。”

聆雾拖长了尾音,轻轻“哦”了一声。

他手肘撑在干净的桌面上,垂下纤长的睫毛,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摩挲在一起,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样子。

聆雾说:“那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

代维斯倏然抬头,他不懂聆雾深夜召见他,然后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他本就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以为疑心深重的他误会了,惶恐解释着:“少爷,我跟了你,现在就没有别的身份。”

“我只是你的人。”

聆雾被他这突然严肃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他眼角都快笑出泪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想什么呢?”

聆雾眼底都被生理性的泪花覆盖,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笑得微微后仰,代维斯视线被烫到那样,从那身白皙的皮肉上挪开。

“少、少爷.......请不要取笑我。”

“好了,不逗你了。”聆雾一秒恢复认真,他把那份股份转让协议推到代维斯跟前:“替我做件事,这个就先交给你保管了,等16那天的.....下午,你再把这个交给少虞,让他签字,相信他会明白的。”

他思索了半晌,才说了16号下午这个时间点。

代维斯就更不解了,他一向读不懂聆雾的心:“可是您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二少爷呢?”

“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代维斯,是我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吗?”聆雾的气势收放自如,就像个阴晴不定的上位者:“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质疑我的决定。”

代维斯犯了错:“抱歉,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去做的。”

“很好。”聆雾指尖在桌上敲了敲。

他像个明君那样赏罚分明,扔了张卡到桌上:“代维斯,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好像还没给过你什么东西吧?我是个俗人,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再好不过了。”

“拿着吧。”

有了前车之鉴,代维斯根本不敢拒绝,他把那张卡放进外套兜里,郑重地鞠躬道谢:“谢谢少爷。”

“别说谢了。”聆雾让他坐下,才说:“你把我交代的事情,万无一失地办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明白吗?”

代维斯:“是。”

他觉得今晚的聆雾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以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联姻了,所以就要将在靳家的合法股份都转让给靳少虞?

代维斯认为这说不通。

.........

席淮之将双臂枕到脑后,修长的腿很惬意放到茶几上:“阿雾,你婚礼那天,我跟施妤怎么行动啊?”

聆雾瞥了他一眼:“把你的腿从茶几上挪开,不要养成坏习惯。”

“哦,好!”

席淮之被那深沉的视线盯得虎躯一震,立刻就把腿放了下来。

施妤扒开橘子放进嘴里,慢悠悠补刀:“哎呦喂,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类的双标啊,平时我让你别把腿放到茶几上,你是怎么都不听。”

她把橘子分了一半给聆雾:“看来还是老大说话管用。”

席淮之本来就被告状数落了,现在连橘子都没有自已的份儿,瞬间就炸毛了:“施妤,你都多大人了,还兴告状呢?”

“阿雾,你不要听她乱讲。”

席淮之揭她的底:“她就是被人家姑娘给甩了,心底憋着气,朝我身上撒呢。”

施妤:“.......”

她抓起桌上的橘子皮,就朝席淮之砸过去。

聆雾侧身躲了下:“你们两个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学不会和平相处呢?”

席淮之知道原因,摸了摸鼻子:“.......”

施妤:“话归正题,老大,婚礼那天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你们按兵不动就行了,情况不妙就尽快撤离,我能确保我的安全,你们不用担心。”聆雾把橘子放进嘴里,然后说:“不要擅作主张。”

他最后这句话显然是看向席淮之说的。

席淮之举手投降:“我听话。”

“阿雾,真的不用我跟着你上船吗?”

聆雾打趣:“你跟着我去干什么?当伴郎?”

“........”席淮之想想那场面,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他忙不迭摇头:“我才不给你当伴郎,那多没意思啊。”

“我跟施妤就在北都城接应你好了。”

聆雾说:“可以。”

席淮之点了点头:“我把船票都买好了,就算北都城乱了,那船也有门道能开走,到时候咱们就回联邦过年,北都城虽然繁华吧,但总感觉冷冷清清的。”

“可能这就是家乡的月亮更圆吧。”

聆雾表情严肃:“北都城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褚翊他们那边动手后,你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便捷的帮助,但决定不要想着速战速决,政权的更迭,从古至今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和鲜血的。”

“这是联邦情侦局的地址,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随时去找他们。”

他顶着施妤跟席淮之两个人怀疑的目光,很正常地说道:“我那个时候在海上,跟各大世家的继承人和家主们在一起,暂时不用担心这些。”

“我会设计将游轮困在海上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太久。”

施妤:“嗯。”

“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席淮之听见他安排的妥当细致,心底却仍旧有点不安。

“不行,阿雾,我不放心你。”

席淮之:“我跟你一起上船。”

“我带了内应上船,你就负责在外面接应。”聆雾眼神冰冷,前所未有的严酷:“这不是你可以胡闹的时候。”

“明白吗?”

席淮之根本拗不过他,总是率先败下阵来的那个:“好.......我知道了。”

“嗯。”聆雾貌似觉得施妤是更为省心靠谱的那个人,刻意看向她说道:“如果褚翊他们那边主动联系你们,能配合的就配合,前提是保障自身安全。”

“我不想回联邦的时候,看到有人失约。”

当然,这个人不包括他。

........

“近日,备受瞩目的靳御两族联姻将在......”

老旧的播音机正播放着北都城内的新闻报道。

掉漆的桌子无力地缩在角落,霉味裹挟着陈旧的气息,在这间出租屋内扑面而来,斑驳的墙皮陆续脱落,如同一片片干枯的鱼鳞,散出黯淡光芒的灯泡也摇摇欲坠.......

何晨腿上绑着石膏,躺在屋内唯一的破旧木床上,听到那充满美好的新闻报道,拳头猛地砸到墙上,震掉了墙皮碎屑,整张脸在床板难听的响声下显得更加面目狰狞。

靠!

杀了方恺,又断他一条腿。

还敢安然无恙的联姻?

何晨满脸阴沉地撑着拐杖从床上下来,然后坐到地上,抽屉拉合困难,他用力拽了几下才拉开,拨开上面摆放的零散杂物,找到了一个u盘。

这个u盘方恺交给他很多年了。

原本以为永远都没有用武之地,但现在机会就这样被递到了手边,他要让那群上流社会的渣滓的丑陋嘴脸都暴露无遗!

何晨本身就是个被警方追捕的逃犯,他被方恺救下后,就在对方的接济下在下城区安顿下来,就这样相安无事了过了快十年。

任谁听了不说一句灯下黑?

可现在方恺都死了,他还守着那个天大的秘密苟且偷生。

何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能把手伸到仟镇这样乱的地方来抓他,就算他再如何跟老鼠泥鳅一样能跑,也总有被抓到的那天。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

“方恺啊,方恺......你他娘的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烫手的山芋.......但是你死都死了。”

他有点认命那样:“所以我不怪你。”

何晨粗糙的手攥紧了u盘,一个充斥着恶意的计划,在脑中盘旋。

窗户的玻璃被狂风骤雨摧残出道道裂痕,用透明的胶布在上面封了一次又一次,堵住风口的塑料也被撕开一角,被灌得发出“簌簌”的声音。

何晨抱着棉被硬邦邦蜷缩在床上。

他死死闭上眼睛,恨意滔天。

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他过够了........

..........

北都城暗流涌动着。

聆雾在14号这天,跟靳少虞去了游乐场,两个人小时候想一起去玩的地方,在成年后才终于实现。

从过山车上下来,靳少虞终于忍受不住了,到垃圾桶旁边吐出来,整个人脸色惨白惨白的。

聆雾拍了拍靳少虞的背:“都说了别逞强。”

他笑得爽朗。

聆雾身穿深灰色的长款羊毛大衣,修身剪裁勾勒出高挑的身形,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在领口处随意地搭了条有个性的银质项链,精致而又时尚,很有骨感的手腕处戴着一块具有金属光泽的手表。

这一看就是靳少虞给他搭配的风格。

而靳少虞一身则是显年轻活力的休闲街头风。

他戴着黑色的手工毛线帽,外套是一件宽松的藏青色大衣,内搭一件连帽卫衣,裤脚微微卷起,增添了随性,配上那张又冷又傲的脸,潮得不行。

聆雾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他:“喝口水吧。”

“谁、谁逞强了......”靳少虞接过水仰头就喝:“这跟小时候坐的不一样!”

聆雾恍然大悟:“哦,那我明白了。”

“少虞,小时候坐的儿童版过山车,现在的这个.......是ro ax版?”

儿童版?

ro ax版?

靳少虞心灵受到一万吨重击,他看到聆雾忍俊不禁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哥!你敢笑话我!”

“你完了!”

路过的行人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聆雾见靳少虞像小时候那样扑过来,侧了下身避开,然后拔腿就跑,衣角被风高高的扬起。

“少虞,别追了,我认输!”

靳少虞身高腿长,没几步就把聆雾抓到了,拎着他的后衣领,不买账地说:“现在才认输,早就晚了。”

聆雾摆摆手,把气喘匀了:“不晚,不晚。”

他这副被当小鸡仔拎的模样自然落到了路人眼中,聆雾面上有点赧颜,他小声嘀咕:“你先放开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好啊。”靳少虞放开他,捂着胸口,佯装伤心:“好不容易跟你来一趟游乐场,你还数落我,哥,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愧疚吗?”

“愧疚?”聆雾顺着他:“我很愧疚。”

靳少虞:“.........”

信你的鬼话。

聆雾知道他生气了,于是扯了扯靳少虞的衣袖,指向那边一个打气球的项目说:“少虞,我真的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玩那个吗?但凡路过就走不动道了。”

“哥给你赢个一等奖品回来,就当赔罪,行不行?”

“哦,你还记得呢。”靳少虞像是满意了,但觉得不能这样廉价的好哄,偏过头,格外傲娇的说:“行........那就勉为其难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