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寅时,荷华宫。
楚姬夫人正在生产。
这是大王的第一个孩子,侍候的内侍们小心翼翼,脸上是明晃晃的喜悦。
产房里的楚姬夫人嘴里咬紧布条,生产的疼痛并没有消磨她的意识,她像个角斗士一样斗志昂扬。
她内心清楚,她这辈子只会拥有这一个孩子。
她在内心祈祷甚至哀求,千万要是个女儿!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本来还有力气的楚姬被这话气的晕了过去。
“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来人啊!”
再次醒来时,楚姬让人把孩子抱给她看看。
楚姬看着侍女怀中红彤彤的男婴儿,满心愁苦,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那侍女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夫人,不可落泪啊!您这样会坏了眼睛的!小公子还等您照顾呀!”
楚姬听到小公子三个字神色更加悲戚,她含泪问:“大王可有来过?”
侍女小心翼翼回答:“夫人,此时才辰时三刻,大王恐怕还在朝议。”
楚姬止住泪水,她挥退侍女,躺在床上,仔细筹划今后的道路。
她不由得想起这一切的开始,那个夜晚。
楚姬的名字叫熊荷华,是楚国贵女,她十六岁时就来了秦国,到今天,也不过三年。
前两年她安静的呆在在荷华宫,过着平静舒适的生活,她以为她会这样过上一辈子,直到那一天,太后赵姬宣见了她。
之后,她便被悄悄安置在了章台宫后殿,准确的说,是秦王的床榻上。
当天夜晚,她被临幸了。
事后,她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她派身边的心腹悄悄打听那夜的消息,却只得到第二天秦王暴怒,赐死了五十余内侍。
但这个消息足够让她明白,她或许命不久矣。
再过不久,太后赵姬也离开了咸阳城,楚姬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整日整夜都睡不着觉,又过了两个月,医者欣喜的告诉她,她怀孕了!
她知道,若是生下女儿,还可以把女儿嫁到楚国,自己的母族会看顾她,能保一生平安。
若是生下男孩,这个孩子注定得不到他父亲的宠爱。
令人绝望的是,他是个男孩。
秦王刚出正殿大门,就有一个内侍上前禀告他,他的长子于今日辰时出生了。
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刘季跟在后面,脸色不好,自从那天听到“楚姬夫人”和“孩子”后,他就主动了解了一番男神的后宫。
出乎意料地,楚姬夫人腹中的孩子是男神的第一个孩子。
而后宫中也只有五位夫人,除了赵国,其他五国一国一个,十分平衡。
当然,这些夫人带来的滕妾很多,但都没有封号和单独的宫殿。
即便刘季算着日子,知道这几天就是那位楚姬夫人生产的时间,也在心里不停的告戒、宽慰自己,只是这种事,真当听到孩子出生时,谁都忍不住情绪的失控。
马车里无人说话,秦王伸手想捏捏刘季鼓起的脸颊,却被刘季一手打开,那双猫瞳已经饱含水光,“怎么不去看看你儿子?”
秦王叹气:“不是孤所期之子。”
刘季一愣,这一瞬间他的内心阴暗无比。
想到的是,还好男神不喜欢这个孩子,然后又想到既然这个不喜欢,就要继续生别的他所期的孩子了。
“呕...呕...”
“怎么了?来人,去请太医令,快!”
“不...呕...不用...呕...不用...”
刘季知道自己不过是反胃罢了,罪魁祸首正是这个一脸着急的男人,可只要一想到他每天白日里与自己卿卿我我,晚上又与别的女人肌肤相亲......
“你怎么还哭了?是疼吗?告诉孤那里疼?太医令马上就来了,别哭,别哭......”
等到了后殿,刘季已经虚脱了,脸色惨白,唇色发青,眼睛也睁不开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状态。
太医令显然拿这种“病”没办法,秦王大发雷霆,令太医署所有医者都来医治。
这倒是成了徐福的晋升之路。
“大王,臣有办法!”
徐福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当他看见需要医治的人是刘季的时候,他心里把“刘季是老乡”这个词条打了叉,一个穿越者是不会把自己搞到脱水晕厥的(?)。
他给刘季喂了调配好的药水,言称:“一个时辰之后,刘客卿就能醒过来。”
其实不用医治,刘季睡一觉就能醒来,只不过会肚子疼、头疼,但人体的自身的防御和保护系统会慢慢修复这些创伤。
徐福只觉得刘季这个古代人是自己的福星,每次遇见他都伴随着好事发生。
一个时辰后,刘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体软绵绵的不想动,手脚都没什么力气,精神却清醒着,想睡也睡不着。
一个难以掩饰惊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徐福,快来看看!”
旁边站的腿脚发麻的徐福赶紧上前一步。
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刘季的脉搏后,就用大白话说道:“大王,刘客卿只需要静养两天即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忌口,多喝水,出去晒会儿太阳好得快些。”
秦王点点头,“嗯,传喻,徐福,升太医丞,赐十金。”
“谢大王,臣告退。”
徐福兴高采烈地退下,完全没发现一边跪着的原太医丞怨毒的目光。
刘季倒是看见了,不过这些小鱼小虾的小打小闹他倒是想看看热闹,但一想到徐福那个张扬高调的作风,估计这热闹根本就不会发生。
“想什么?要喝水吗?”
秦王坐在床榻边,伸手抚摸着刘季的额头,把散乱的头发撇到一边去,看着眼见脸色依然过于白皙的刘季,想不通刚刚怎么说完一句话就开始又吐又哭。
“大王,”你每晚都要去临幸......
刘季说不出口,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然如何生出“所期之子”呢?
“怎么不说了?什么事?”
“大王,以后我睡在宫中吧!就睡在后殿好不好?”
秦王有些诧异,这件事他提过很多次,都被刘季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他还想看看这个小娇猫还能编出多少理由呢。
“好,孤早已让人收拾好了屋室,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现在就去,大王扶着我去好不好?”
刘季略有些不自然的撇撇嘴,撒娇还是需要练习啊!
现在他决定了,住在宫中,好好监督男神的身体的健康,比如坚决抵制纵欲过度这种病。
秦王不知道小娇猫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前几日蒙恬带回来的消息已经让他放下了戒心,刘季确实如他所表现的诚挚、真实。
刘季觉得房间布置的很可以,不过......“大王,您的寝殿是哪间?”
秦王丝毫不意外刘季会明目张胆的问出这个问题,他也不隐瞒,“这后殿所有房间都是孤的寝殿。”
刘季:我知道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但能不能不要答非所问?
秦王见他那小模样,控制不住伸手揉揉小脑袋,跟他解释道:“孤每天睡的寝殿都不一样,或许今天刚好睡你这间?”
刘季的思维没跑偏,他紧跟着问:“为什么要换着房间睡?多麻烦啊?”
秦王心情因为这个问题变得不太美妙,他想起一年前自己的亲生母亲给他下药,逼着他去临幸女子。
那是他这辈子的奇耻大辱,连在赵国为质的经历都只能位居其下。
自那以后,他专门设立了后殿小厨房,启用了一群哑巴内侍,这些内侍此生都出不去后殿的大门,不用担心会有人收买。
每晚睡觉也是临时选择寝殿。
即便他已经把太后赶去了雍都,即便他已经杀光了当时所有参与之人,即便不会再有人敢这样算计他,他依然保持了这个习惯。
刘季看出来男神不想说,立刻转移话题,“赵国那边打完了,是不是要论功行赏了?”
说完后刘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张嘴怎么专门捡男神的伤心事说?
明知道此次攻打赵国途中,长安君成??在屯留反叛,虽然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长安君成??也已经死在战场上,但也为此次攻赵留下了阴影。
“反叛将兵,皆赐死,屯留庶民,皆为隶臣妾。”
“什么?屯留那么多庶民,你让他们全部为奴?”
秦王诧异的看着突然生龙活虎的刘季,耐心解释道:“叛军之民,本应杀之,孤只是让他们为奴。”
刘季:难道这还是网开一面吗?!你逗我?
“让一群无辜庶民生生世世为奴!是你弟弟长安君成??反叛,又不是那些庶民造反,他们才是受害者!”
秦王沉下脸,倒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习惯这样尖锐的刘季,他沉默着不说话。
刘季见这“我行我素”表情,气得心肝肺都疼,站都站不稳,感觉一时间头晕眼花,身体朝着一边倒去。
秦王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他,见他眼睛还睁着,就是有些迷糊的样子才松口气,妥协道:“那就迁往临洮去开荒吧!”
刘季只觉得自己一番口水没白费。
他稳稳神,继续说道:“人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啊对吧?你让他们为奴,他们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和热情,那干活就会偷懒,就会得过且过混日子,你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唔.....唔唔唔唔唔......”
我还没说完!
秦王满意地抱起这只喋喋不休的小娇猫,前往典籍殿继续看书。
刘季:话太多怎么办?
秦王:亲到窒息说不出话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