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好奇的接过韩非递来的那叠纸。
随手翻阅起来,发现竟然是一套韩非手抄版本的秦律,并且配上的了批注和一些见解。
每一条秦律都有批注,而那些韩非觉得不妥的律法也提出了修改的原因和修正之后的好处,字字珠玑。
只看了五六条,刘季就决定这东西他要带回去讨男神欢心。
韩非平静的等在一边,他知道,这块敲门砖可以让他得到对话的权利,但并不足以救韩。
只是刘季此人乃是秦王曾提议封为王后之人,再看他至今几年了还没失宠,若是能得他一两句话,秦王也许会手下留情。
虽然韩非觉得像秦王这样有着雄心壮志的君主,并不是一个因为他人之言就会改变想法的人。
但努力还是要做的,梦想也还是有的,也许呢?
刘季当然也知道韩非找他是想干什么。
但是,身为备受秦王宠爱的客卿,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因此,韩国是绝对不能救的。
更何况想救也救不回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韩国朝中的任人唯亲来看,走向灭亡实在是很正常啊。
还有一句话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要知道在七国争霸之前的局面可是几百个小国,人家孔子周游列国,恐怕还没有刘季从魏国走到秦国这么远!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这不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方式吗?
“先生此物可比万金,只是秦灭韩国,已然是大势所趋,你能写得出《五蠹》、《八奸》,难道会想不明白韩国灭亡的真实原因?”
韩非脸色更差了。
刘季可不会看在韩非“年老体弱”就不说话。
他慢悠悠的念出韩非所写的五蠹、八奸来:“五蠹者,一曰学者(儒士)、二曰言谈者(纵横家)、三曰带剑者(游侠)、四曰患御者(逃服役和征兵的人)、五曰商工之民(商人和工匠)。
八奸者,一曰同床(妻妾),二曰在旁(侍从),三曰父兄(亲戚),四曰养殃(酿成并助长祸殃),五曰民萌(蛊惑民心以达到目的),六曰流行(游说者),七曰威强(通过恐吓谋求私利),八曰四方(扯虎皮拉大旗)。”
刘季念完这段男神总是拿出来念叨的话,就笑眯眯看着韩非说:“大王觉得你说的甚好,先生在韩国实在是屈才了,如今我秦国正是求贤若渴之际,季愿举荐先生入朝,拜为上卿。”
韩非冷着脸,并不为刘季开出的条件——秦国上卿这个职位动心,反而内心悲凉。
韩国就是只重用贵族养的门客,并且以贵族的亲疏为标准来任用朝臣,而臣子与君王的亲密度,则是朝臣手中权利大小的标准。
而这样的后果到了今天已经是积重难返。
可他是韩国公子,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韩国社稷倾倒,宗庙败坏?
“韩,不过,一小,小郡,于秦何碍?秦,秦可东出,灭赵......”
刘季非常不客气的打断韩非,朗声道:“躲得过初一,难道躲得过十五吗?以先生天下无双的法家之术,难道能除去韩国的沉疴痼疾?若是能,先生也不至于到如今这番地步吧?”
反正早晚都是灭国,你韩非的法家之学再厉害也救不了韩国啊!
可能是这话太过于诛心了,韩非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且泛着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瘦的没几两肉的身体也颤抖着。
刘季被吓了一跳,生怕他怒极攻心,吐出几口心头血来,连忙又安抚性的说了一句:“哎,我都是胡言乱语的,不如我带你去章台宫见大王,这攻韩也是国家大事,我不懂,我也做不了主,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大王说就好了,”
千万别是我刘季气死你的,不然不仅男神要找我算账,徐福也要给我好看,历史上还要记我一笔!我多冤枉啊!
刘季觉得要收服一个人真是挺难的。
尤其他这种不会说话的人,都说最狠毒的就是杀人诛心了,而他简直句句踩雷。
再这样下去不是气死韩非就是气出心肌梗塞、脑血栓等等一类的病来。
刘季当机立断,叫了店里的一个伙计去把徐福叫过来,这个烂摊子就交给徐次卿这种能干实事的人了。
室内一片沉默。
就在刘季尴尬的打算随便说一句就一走了之的时候,韩非沙哑着声音语带威胁道:“你乃,八奸之流,同床、在旁、四方,何以,举,非,为卿?若,若我为,上卿,必除,五蠹,八奸!”
刘季:呵!威胁我?就这???
“那季就等着先生来除了我这八奸之流!先生可要说话算话,季拭目以待!”
韩非这下抖的更凶了。
嘴皮子过了瘾的刘季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要是真把人气出问题了可咋办?
“去疾兄,这里交给你了,季先走一步!”
冯去疾伸出尔康手,但也不敢真的拦下刘季,只能看着门开了,一个青色身影出去了,门又关了。
房间里只剩下脸色铁青的韩非,以及无所适从的冯去疾。
一片静默中,韩非被气得头突突的疼,又想起自己本来是来求人帮忙的,结果......
冯去疾看着苦大仇深的韩非,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但一看见那黑沉的脸色顿时有话也不敢说了。
度日如年的冯去疾终于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他立即起身开门,就见徐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这些日子,徐福和韩非已经拥有了“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深厚友谊。
是以,在攻韩令下了之后,徐福以为韩非会第一个找上他帮忙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刘季受欢迎!
“去疾大哥,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了!”
冯去疾听了这话,迫不及待的就走了。
虽然他能感同身受韩非的痛苦,但身为一个也想建功立业的大秦子民,实在说不出什么假惺惺的安慰的话来。
等人走了后,徐福施施然的坐到刘季之前坐的位置,提起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茶香弥漫开来。
“嗯~刘季可真会喝茶!来,韩大哥,你尝尝,这茶可难得了!”
韩非微微摇头,他现在心很乱,就如刘季所说,韩国灭亡是早晚的事,他即便有治国良方又如何?
韩国积弊已久,根本施行不了政策,也难以改变现状。
“关于此番秦攻韩,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韩大哥可有兴趣听一听?”
韩非灰败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但听了徐福第一句话就熄灭了。
“秦灭韩,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不过我可以保证,韩国子民绝对可安然无恙,韩国宗室子弟......”
“如何?”
徐福避开韩非期待的眼神,平静道:“韩王安一脉自然是赶尽杀绝,其余宗室若是安分,自然也是可继续延续血脉的,只是要换一个地方生活罢了。”
“韩大哥,你要考虑清楚,昔日他国被灭之时,宗室可都是无人幸免于死,如今我提出的这个建议却是可以达成的,只要在秦国朝中有一个为韩国宗室遮风挡雨的人即可。”
徐福微微笑着接着说道:“若是韩大哥放不下血脉族亲,我可以举荐韩大哥......”
韩非:......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徐福并不气馁,他把韩非送回家后就直奔章台宫,找刘季分享这个即将攻克韩非的喜悦。
刘季当然是躲着徐福,毕竟他可是差点坏了大事!
虽然不知道徐福知不知道,但躲着不见肯定是上策,更何况他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徐次卿,刘客卿随大王去了兽园。”
徐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然后他就非常幸运的遇到了回家的冯去疾,三言两语得知刘季的所作所为,气得他想冲到兽园打刘季一顿,怪不得今天韩非的态度这么奇怪,原来是刘季先亮了爪子!
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刘季正在和“大猫咪”玩耍。
“阿政,这是不是一只母老虎?给她介绍一只公老虎怎么样?要是它生了小老虎能让我养吗?”
秦王坐在一边正在仔细研读韩非修改的秦律。
是的,刘季非常不要脸,不仅拿了人家韩非耗费心血著就的秦律原本,还不给人家韩非办事,造孽哦。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孤不说话,就是默认?”
秦王挑着眉,心情极好,韩非文采极佳,每条批注修改都写进了他心坎里,这才是他想要的秦律!这才是真正能强秦之法!
爱不释手的秦王又看了一遍,再擡起头来后就发现刘季不见了,再看看那只颇得刘季喜爱的老虎圈里也没有,秦王只好叫守门的内侍进来询问,但刘季根本没出去过!
秦王把内侍赶出去,这次他已经没有上次恐慌了。
这里虽是兽园,但却是四处平坦,树不高,林不深,根本没有迷路的条件!
他先是喊了几声“阿季,阿季?”,发现没人应后,立刻就把随侍的王离、蒙毅两人叫来,让他们带人在附近找一找,不要声张。
这时候的刘季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他就是想去河边凿个冰,抓条鱼来打打牙祭,结果竟然滑倒了。
而且越滑越远,他顺着这条河直直向东?嗯,或者其他方向吧,偏偏他的剑在凿冰的时候脱手了,他又不想弄湿衣服,只好直挺挺的继续滑,想停下还真有点难度。
等到刘季成功停下来并有沿着河岸回到兽园时,秦王已经在思考是不是要“永生监..禁”他的小娇猫了。
刘季一进门,就猛地抱住脸色有些烦躁的男神,先声夺人,生怕又被禁足。
“我好想你呀!阿政!我们分开有两个时辰了吧?你有没有想我啊?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