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学周的话音落下以后, 阅览室里有一瞬尴尬的静默。
大家表情十分统一, 些微的惊讶和不知所措, 没人敢先开这个口。
一直到这个静默的时间达到了“得罪老总”的极限, 才有人笑着道:“啊,会一点, 不太熟。”
还是那名老员工,艺高人胆大。
她一开口, 大家纷纷附和开来:
“啊, 我也会一点。”
“现在规则好多, 我不太搞得清。”
“诶,简总要玩吗?”
……
大家努力地装, 简学周便也努力地忽视大家的虚伪。一通纷杂后, 简学周进了阅览室,顺手关上门,走到毕果身边, 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坐下吧。”
毕果陷在震惊和喜悦中,有些无法自拔, 动作便呆愣愣的。
直到牌发到了手上, 她才看了一眼身边的简学周, 长吸一口气。
毕果实在没法找出理由,来证明简学周不是为了她才留下的。
简学周进到这间屋子,看似无意,但专门点了她的名,本来是想带她出去的。
但现在, 惊心动魄的事故之后,简学周留了下来,十分格格不入地跟一堆员工玩游戏。
这样的宠溺让毕果微微地颤抖,一颗心像泡在蜜罐子里。
有了简学周,法官的说话声都小了许多,而大家,十分默契地开始变得温柔又笨拙。仿佛对这款游戏,真的相当不熟悉。
命运实在捉弄人,这一局,毕果拿的还是狼人。
第一夜狼人伙伴小心翼翼地杀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到了睁眼发言时,大多数人都谨慎地说“没有头绪”。
到了简学周这里,简学周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最后微笑着看向了身边的毕果。
毕果心里一紧,瞪圆了眼睛。
简学周笑得更开了,但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自己的已知信息,并没有针对毕果。
毕果刚松下一口气,桌子下方,简学周的腿突然蹭了毕果一下。
毕果一口气又吊起来,身子僵住,不敢挪动。
简学周穿的是裙子,腿上光滑,初挨上来凉丝丝的,没一会儿,便被毕果的体温影响,变得热乎起来。
两人在家早已有过不少肢体接触,这种很可能只是不经意碰上的触碰,本来不算什么。
奈何在公司的简学周和在家的简学周完全不是一个样,毕果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在她第一次参加全公司晨会时,高高在上的简学周,冷漠又疏离的模样。
现在是这个简学周,在大庭广众之中,隐蔽在桌子上,和她有着这样细微的触碰。
毕果脑袋里过完了今天要写的《同居》更新,自己为自己啧啧感叹:可真带感啊!
带感的毕果在再一次天黑闭眼以后,摸着手里的狼人牌,真起了狼心。
法官问:“杀谁?”
没等另两位狼人反应,毕果的手指指向了简学周。
她看到了法官瞪大的眼,听到她询问:“你确定?”
毕果的手指纹丝不动,没有改变方向。
“好,狼人闭眼。”法官的情绪没控制住,声音几不可闻地抖了抖。
等一圈身份牌叫完,天黑睁眼,法官顿了顿,才道:“昨晚死的人是……简总。”
豆豆实在没忍住,“嗷”地叫出了声。
简学周挑挑眉,凳子往后靠了靠,将牌还给了法官。
法官问她:“您,有什么遗言吗?”
简学周笑了笑,只有三个字:“敢杀我。”
全场清晰的倒吸气。
毕果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张牌,紧张又暗爽。
简学周的腿离开了她一瞬,下一次变换动作时,又挨了过来。
触碰的面积更大了,毕果忍不住地笑。
第二轮的发言,大胆的豆豆分析了简学周那三个字,就到底谁敢杀简总的话题开了个头。
简学周并没有什么不耐的表现,反而挺有兴致的模样,认真在听大家说话。
于是这个话题延续了下去,越说毕果越心惊,轮到她时,只能打着哈哈道:“怎么还有人猜我呢,我哪里有那个胆。”
但这并没有用,最后投票时,十有八九都指向了她。
毕果被票死,一顿唉声叹气。
简学周意味不明地道:“看来大家认为你有这个胆。”
没人敢对简学周说“死人不许说话”,游戏继续进行,闭眼之后,简学周起了身,给法官示意,她先走了。
法官巴不得呢,赶忙点头。
简学周离开座位,擡手拉了拉毕果的袖子,示意她跟上。
毕果望过去,这人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一点解释都没有。
场上这会能睁眼的人,都装作没看见地暗暗心惊。
毕果跟上去,轻轻地将阅览室的门关上。
简学周一直带着她上了二十七楼,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毕果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愣愣地看着她。
简学周坐到了沙发上,擡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门关上。”
毕果道:“关,关了。”
“关紧。”
毕果回头瞅了瞅:“关紧了。”
简学周叹了口气:“反锁。”
“啊。”毕果心跳加速,一个箭步跨过去,“咔”地锁住了门。
“反,锁了。”她转头对简学周道。
简学周笑起来,脸上的冷漠散掉,有了在家时温柔又好亲近的样子:“过来。”
毕果开心地跳过去:“简姐姐。”
简学周笑着擡手一巴掌拍在了她脑袋上:“玩得开心吗?”
毕果捂着脑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揣测上意。
简学周半躺在了沙发上,懒散散地道:“问你话呢。”
“开心。”毕果决定搞不明白的时候就诚实回答,省得后悔。
“和他们玩牌开心,还是杀我开心?”
说到这个毕果还是得挣扎一下:“三个狼呢。”
简学周勾起唇角,说不上来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就你有那个胆。”
毕果立马承认错误:“简姐姐,我错了。”
简学周没说话,毕果又道:“简总,我错了。”
简学周叹了口气,静默了一小会后,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赎罪。”
毕果坐过去,见简学周的头靠过来,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开始给她捏脖子。
两人挺有默契,这个时候简学周闭了眼,毕果就不再说话。
她看一眼简学周裸露的肩颈,再看一眼陌生的办公室。手上的动作有节奏,视线的焦点也有节奏。
一会儿之后,简学周的手在她手腕上按了按,示意她可以了。毕果往后靠了靠,退开了身。
简学周起身时,长发凑近毕果的鼻尖,有馥郁的香味。
其后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关于中午玩牌的事,简学周没有再提。
两人十分日常地聊了几句,简学周坐到了办公桌后,扣上了那颗衬衫扣子。
毕果知道到时间了,她起身,对简学周道:“简总,那我回去了。”
简学周扫她一眼,淡淡地应:“嗯。”
门打开,再关上,便都得收了心神,回到工作中去。
毕果刚坐到工位上打开扣扣,“《天黑了》”群里便轰炸般刷着消息。
毕果往前翻了翻,有好多人艾特她,聊天记录里,大家已经将她评为了本场最佳mvp。
对她询问最多的就一个问题:杀了简总是什么感受?
毕果笑了笑,大言不惭地回了一个字:爽。
群里的消息再一次爆炸,豆豆嚷嚷着要截图发到公司大群里去,林先道:毕果你站起来一下,我要看看简总有没有锤爆你的狗头。
毕果还真站起了身,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不仅豆豆和林先望了过来,中午一起玩游戏的好几个同事都看了过来。
几人之间意味深长地对个笑容,友谊在共同保守的秘密里,飞速增长。
其后两天,大家默契地表示,中午要睡觉,先不玩牌了。
在没有摸清简总意思的情况下,保命要紧,避过风口浪尖再说。
直到周五下午,“《天黑了》”群里再一次热闹起来,豆豆问有没有人待会玩牌。
毕果道:地点?时间?
林先回复她:人能攒起来就旁边凯悦里开间房,明天不用上班,想玩到几点玩几点。
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搞了。
毕果等着大部分人的意见,年龄大点有家室的同事基本都不会去了,不过白橡里最多的还是独身的小年轻。
局很快攒了起来,毕果便也报了名,她现在刚进入这个团体,极需要巩固关系。
豆豆当即预约了房间,大家便又开始讨论待会吃什么喝什么。
一直断断续续说到了下班时间,五点五十五分,不少人站起身往外走。
毕果看了眼菡萏,菡萏在关电脑了,于是她也关了电脑。
等菡萏起了身,毕果便也站起身往外走,没忘了跟郝萌萌说声:今天有事就不一起下楼了。
玩牌的人聚在了旁边商场门口,白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到了这会,十来个人里,也只有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还都是长相秀气,又白又瘦,穿衣鲜艳时尚,气质温柔可爱的类型。
一眼望过去,这堆人仿佛百花齐放,年轻鲜活,绚烂多姿。
让毕果想到刚上大学那会,她积极地加入各种社团,忙得不可开交的场景。
林先走过来挽住了毕果的胳膊,豆豆话多,叽叽喳喳。
一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毕果终于完全地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和相应的部门、职位。
从饭店出来往酒店走的路上,毕果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突然想起她没有给简学周打招呼。
以往都是简学周晚回家,毕果已经习惯了接到她的回家预报,合租这么久,这还是毕果第一次有机会发这种消息。
现在应该还不算迟,毕果赶紧在微信里道:
-姐姐,我今天有事,回去可能就很晚了。
等她进了酒店大厅,简学周回她道:
-几点?
毕果看了看四周,大家兴致挺高昂的,她再怎么也得多玩几把,让大家觉得不会扫兴了再走,于是估摸着回道:
-十一点。
电梯来了,林先拉着毕果进了电梯,手机信号猛地弱了下去。
房间楼层挺高,等下了电梯,毕果手机里接连跳出了五条消息。
-怎么这么晚?
-你去干什么?
-在哪里?
-跟谁?
-怎么不回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