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鸢长凝 作品

第五章.刺杀

半月之后,解忧终于痊愈,说也奇怪,冯嫽一直提防的左夫人,却在这十五日内,没有任何行动。

冯嫽想了想,她能想到左夫人还有杀招,左夫人那般心机深重的人,又岂会傻到在冯嫽有防备的时候再次下手?

“嫽在何处?”

解忧看见案几上的午膳,想起了今日一早便没瞧见的冯嫽。

“回公主殿下,今日一早莫大将军便邀约冯娘子出去了。”

“他们二人一起出去了?”

解忧一惊,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解忧忽然感觉到冯嫽与莫烆确实亲近了一些,心底悄然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来。

满桌美食,解忧忽地没有了胃口。

忽听营包外响起了一串马蹄声,解忧急忙走到帐帘前,将帘子掀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探出营包,便险些撞到一名正欲进来的小兵身上。

小兵没有马上跪下求饶,却放肆地扶住了她的双肩,更是让解忧一惊。

“放肆!”

“公主莫怒,是嫽。”

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解忧慌乱地对上小兵的眸子,当视线之中出现了冯嫽那张英姿勃勃的脸,解忧只觉得有些恍惚。

冯嫽嘴角微微一抿,“今日莫大将军说有件礼物要送我,你瞧,这身改过的甲衣,我穿上可是刚刚好?”

解忧笑然点头,那一笑包含了许多情愫,“原来如此。”

唯有一缕,是酸涩的释然。

冯嫽似是觉察到了这一笑的深意,笑意深了些,“难道公主以为嫽与莫大将军……”

“自是无事!”解忧背过身去,打断了冯嫽的话,掀帘走入营包,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来。

莫烆还等着冯嫽把话说完,却不想竟被解忧给打断了,只觉得有些悻悻然。

“今日之礼,嫽甚是喜欢,改日嫽定当还礼。”冯嫽恭敬地对着莫烆一拜。

莫烆笑道:“送礼可要送人喜欢的,冯娘子,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送的礼物我不喜欢,本将军可是不收的!”

冯嫽愕了一下,复又笑道:“我想,我送的礼,莫大将军应该会喜欢。”

“哦?说来听听?”

“容嫽想到再说。”冯嫽说完,便掀帘探入半个身子,忽地回头笑道,“嫽先伺候公主用膳,莫大将军请留步。”

“那本将军就等着。”莫烆笑然点头,直到冯嫽将帐帘放下,他才转身离开营包。

不知为何,冯嫽只觉得今日的解忧有些难以捉摸,应该说是解忧自从康复之后,心思便比往日要复杂许多,这本该是欣慰之事,可到了此刻,冯嫽隐隐觉得这顿午膳似是不好伺候。

“你们都退下吧。”解忧淡淡说完,侍女们便被屏退了,“嫽,你留下。”

冯嫽坦然跪坐在解忧对面,笑道:“公主殿下可是有话要说?”

解忧静静地看着冯嫽,“嫽,本宫觉得有些话,该是你对我说。”

冯嫽兀自轻笑,却不答话,只是给解忧夹了一块肉丁,“公主请用膳。”

“我不想吃肉丁。”

“那吃青果如何?”

“也不想吃。”

“那……”

“嫽,你过来。”

“嗯?”

冯嫽凑过了脸去,解忧忽地捧住了她的双颊,在她唇上熨上了一个暖暖的轻吻,认真地道:“日后去哪里,记得跟我说一句。”

“呵,解忧,你真的长大了。”冯嫽又说了一次这句话,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诺。”

“我要保护你,正如你保护我一样,我想时时刻刻都看见你……唔!”

当冯嫽狠狠吻住她的唇,这一顿午膳注定只能沦为摆设了。

若不是因为帐外响起了翁归靡的声音,只怕这一刻的缠绵还要继续下去,“右夫人,今日是牧民们的春祭,你可想去瞧瞧?”

冯嫽笑容一凝,看向了解忧,“解忧,你是如何想的?”

解忧想了想,道:“若是可以参加春祭,便可以与乌孙百姓更近一步,嫽,我想去。”

“好,那我陪你去。”冯嫽点头,按着腰上短剑站了起来,对着解忧伸出了手去。

解忧握住了冯嫽的手,莞尔道:“一会儿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才答应我的。”

“诺。”

冯嫽温柔地答了一声,解忧只觉得冯嫽的声音软糯可亲,不禁晃了晃冯嫽的手,“嫽可愿再说一遍?”

“说一遍什么?”冯嫽知道她想听哪个字,偏生就不说了。

“当真不知道?”

“诺!”

冯嫽在掀帘走出去的瞬间,附耳轻轻念了一句,这一幕的亲密落在了翁归靡眼底,俱是刺心的痛。

翁归靡悄然咬牙,不动声色地咬牙对着解忧一拜行礼,指向了营包外,“右夫人你瞧,那边牧民们已经开始春祭了。”

远处,牧民们载歌驰马,一片欢腾。

“嫽,我们也过去一起同乐吧。”解忧看得心喜,牵着冯嫽的手快步走向营包口。

营包口那里已经有小厮备好了两匹马儿,冯嫽与解忧双双翻身上马,并辔对望一眼,似有默契似的策马朝着牧民们驰去。

翁归靡脸色冷了下来,走到营包前,扯过自己的坐骑,马鞍边竟然还悬着弓与箭囊。

“冯娘子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莫烆提着一只羊腿从营包里走了出来,口中还嚼着切下来的大块羊肉。

翁归靡没有应他,翻身上了马儿,策马朝着与解忧相反的方向驰去。

“奇怪。”莫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连忙将羊腿递给了乌孙小兵,“给本将军再烤上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诺!”

莫烆胡乱将油腻腻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快步走到马厩前,牵过一匹马儿,朝着冯嫽与解忧的方向驰去。

草原春祭,与其说是祭祀,倒不如说是一场盛会,每年夏都到了这个时节,总是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少乌孙子民,在这里赛马高歌,希望用这样热烈的庆祝感动长生天,赐予一个少雪少灾的寒冬。

“你们瞧,右夫人过来啦!”

“右夫人的身子好了!感谢长生天!”

“右夫人,看这边!”

夏都子民早与解忧相处得极为融洽,此刻瞧见解忧纵马前来参加他们春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的。

“希律律——”

突然响起一声惊马嘶鸣,不知道哪里来的马群疯狂地朝着这边驰来。

“解忧!”

冯嫽下意识地去牵解忧的手,可左臂才伸出去,便觉得一阵剧痛在左臂上传来——一支冷箭划破了她的甲隙,勾破衣袍的刹那,也在她臂弯处带出一条血痕。

“有刺客!保护公主!”

冯嫽想要翻身下马,却又瞥见了那群即将冲到这边的惊马群,若是下马躲避冷箭,也是死路一条!

“咻!”

人一旦遇到危险,感官会比平时更敏感一些,这一次,冯嫽清楚地听见了惊弦之声,她连忙伏身在马背上,听见一支冷箭擦过她背甲的刺耳声。

这一次,冯嫽不得不感激莫烆送的礼物,否则那一箭,她只有死路一条!

“嫽——”

惊闻熟悉的呼唤近在咫尺之间,冯嫽微微侧脸,却瞧见解忧已翻身下马,来到了她与马儿前。

“你不要命了么?!”冯嫽惊呼一声,顾不得还有没有冷箭袭来,伸手将解忧扯上马背,紧紧护在心前,“驾!”

惊马群终究将她们没过,冯嫽压低了身体,紧紧护住身下的解忧,依着惊马群的方向,策马驰去。

“傻女人!那边是夏都的绝崖!”

莫烆心头一凉,夏都虽然多草原,可总归有凹地,草原以西,就有一面凹地,深足数百米,据闻

他瞧这群惊马所跑的方向,正是那面绝崖。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套住头马,救右夫人啊!”莫烆怒吼一声,催动马儿快步朝着惊马群驰去。

与此同时,翁归靡也出现在了惊马群的一侧,不顾一切地朝着解忧驰去。

“希律律——”

头马惊觉被牧民们套住了脑袋,猛地一甩,又被一个绳圈给套住了脑袋,再想用力甩头,却再也动不了,只能依着势子,牧民们给死死拖住。

只是拖住又如何,马群头马停了,可是马群的势头是停不了的,马群里面的解忧与冯嫽更是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想勒停马儿根本是徒劳,身下的马儿仿佛是跑来了劲头,一个劲地往前冲,不论冯嫽怎么拉扯缰绳,都停不下马蹄。

“傻女人!”

“右夫人!”

当莫烆与翁归靡的声音在马蹄声中隐没下去,冯嫽已看见了前面的绝崖,可是身下的马儿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解忧,抱紧我!”

冯嫽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解忧清楚地听见了冯嫽腰间短剑出鞘的声音,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在身体悬空的瞬间,转身抱住了冯嫽,与冯嫽一起双双往崖下坠去。

翁归靡与莫烆当下惊白了脸,勒马停在崖边,只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地剜了一刀。

“救……救人啊!”莫烆先回过了神来,回头对着牧民们猛烈的招手,“你们快些找些绳子过来!”

“对!对!快些找些绳子过来!”翁归靡也回过了神来,当他看见了莫烆的眸子,突然有些心虚地避了开去。

莫烆心头闪过一丝凉意来,他看了一眼翁归靡手中的长弓,暗暗地紧了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