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睁开眼,定定的望着眼前离他很近很近的石板。意识慢慢收拢,他猛地推开压在他胸口的男孩儿,只觉得胸口被堵着,呼吸很不畅快。撞到地上也终于让布莱克醒了过来,同样是头晕眼花浑身酸疼。他坐起来,有些愣愣的。友人逝去的阴影还未散去,太过快速的发展超出了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布莱克刚才已经气极了,却从没想过要谁的性命,包括斯内普,也只是在看着眼前,而刻意忽视了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现在不是倦怠的时候。佩迪鲁对斯内普来说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他很快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况,现在所处的位置显然已不是他们所熟悉的,甚至很可能就在对方的圈套里。他很担心弥赛亚的情况,同时隐隐约约的猜到,这伙冲着弥赛亚来的人,也许就是……“他”的同伴们了?
斯内普不客气的踢了布莱克一脚,冷哼道:“蠢狮子,爬不起来了么?”
“你说什么?!”布莱克立刻瞪了斯内普一眼,忽的站起来,才发现脚下的地不平坦,差点儿又摔下去。定睛一看,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地面,而是一条盘曲起来的大白蛇!
斯内普也是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就觉得怪怪的嘛,敢情他们脚下还垫着一条盘曲起来的庞然大物。它甚至不必站起来,光是这样趴着就已经比他们还高。他不由得鄙视把他们丢到这里的人,起码也分配均匀点好不好,那边还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地方空着,何必都挤在这里,害得他们几个跟在一座小山上似的,上不去下不来。还晕着的卢平那位置看上去就很危险。
斯内普环绕四周,没找到门。暗自祈祷最好是妮娜挡住了,否则他们就算是被困在这儿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做的,应该是怎么唤醒这条大蛇,还有卢平。
布莱克趁着斯内普专注地研究妮娜,偷偷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妮娜这样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论什么模样,妮娜还是妮娜,这是最重要的。布莱克不禁想到佩迪鲁,如果他们再多一些宽容,多一些忍耐,情况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布莱克分明记得他的亲人们与朋友相处的方式——他们有许多“朋友”喧嚣着他们的世界,可安静下来,陪伴在他们身侧的人不多,有的甚至只有一两个人。他们孤独么?布莱克不知道,在他的印象中许多人都是这样。从他懂事起,那些人身旁就陪伴着那么一两个人。时至今日,还能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布莱克以前一直无法了解这样的状态,他是那么的年轻而充满热情,他的生命就像一场盛大的、定格在春天的party,优秀、英俊而勇敢的格兰芬多王子就生活在喧闹的、热烈的火红色的世界里。
只是这一天,他忽然想家了。想到荣耀之城自己的家中,那被苍翠的林荫环绕着的小湖旁,四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蔚蓝天空……
格兰芬多的友谊不应是如此脆弱的。布莱克依然记得,他们说要做彼此一辈子的朋友。
“你……”斯内普忽然回过头,看到布莱克通红的眼睛,两个人都不由得怔住。
“妮娜这时候清醒吗?”斯内普有些手足无措,总觉得这白蛇是妮娜,站在它或她身上很怪异。偏偏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空地能让他们立足了。
布莱克正要嘲笑“这个问题很低级”,猛地发觉这是不是斯内普在给他找台阶。他很少会这么失态,哭鼻子这种事儿在布莱克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就很少出现。想归想,他也很清楚,佩迪鲁的性格和他们的性格不一样,不是说谁不好,而是在一起必然会有矛盾……这不是谁的错。
布莱克决定顺着斯内普给他的台阶下去,这时候很难想象,如果身边的是活力四射的格兰芬多布莱克会有多苦恼。詹姆和莱姆斯在的话一定也会有这种感觉的,斯内普这时的寡言真贴心……布莱克苦笑着想。
“意识清醒的,”布莱克说着,猛地想到这里还少一个人,再一看面前这条大的离谱的白蛇,冷汗……“詹姆……”
斯内普额角一抽,“你最好祈祷那头笨狮子不在
两人沉默地上前,先叫醒了难度较低的卢平,然后三个人再想办法,如何“友好”的叫醒这条不知道有没有起床气,又一口就能把他们吞掉的大蛇——她看起来睡得还挺香。
忽然间,布莱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啊!voldeort教授!”
“!”大蛇蓦地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睡着似的,整个身体都跟着动了起来,头还狠狠地撞到了房间顶部,发出一声钝响。
——这个看似粗糙的石洞竟然没有坍塌。
差点儿在这地震般的波动中滚下去的三个人互相搀扶着狼狈的站好。白蛇被挤得憋屈,还显得很迷茫,卢平试探性的开口:“妮娜?”
“啊?”大蛇循声扭过头,真真是牵一发动全身,三人连忙让她不要再动了。意识到自己此刻多怪异的纳吉尼委屈得不行,“怎么变不回去了。”
忽略它不怎么纤细的体型和过大的音量,语调是令人怜惜的……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布莱克先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妮娜,詹姆呢?”
“不知道啊。”纳吉尼一边苦恼自己控制不住的大嗓门,一边纠结怎样才能换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它长这么大就没驮过什么,生怕一个不好把几个人抖下去。
“没办法变小一些吗?”
“不可以。”纳吉尼缓缓的将身子往房间空余的地方挪,起码也要铺平些。
不要说小蛇是无能的小蛇,其实纳吉尼也是努力的小蛇!你以为从一条正常的蛇变成白皮红眼容易?你以为从两米长到二十多米容易?Basilisk长成纳吉尼现在这样都用了几百年,而除了长相以外体格和它差不多的纳吉尼纯粹是为了变成人形用外力给催的!
说起Basilisk,纳吉尼怎么觉得这个地方给它的感觉很熟悉呢?似乎……好像……是Basilisk众多窝点的一个?
待到背上的几个人下来,纳吉尼放开身子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滚了几圈。越看越像,纳吉尼用身体丈量(……)之后更觉得自己猜对了。霍格沃茨是个魔力充沛的宝地,越往地下走,越靠近当年四巨头布下的魔法阵,魔法就越发纯净。当初四巨头都有各自珍贵的宠物,为了配合它们不同的生长要求,给它们舒适的居住环境,很多地下密室都是经过特殊布置的。只是后来慢慢的,这些宠物专用密室的主人死的死、走的走,还活着的Basilisk就自然而然地占上了。纳吉尼没少跟着Basilisk折腾,这里很多密室正好就可以让纳吉尼在里面这样滚几下。
纳吉尼为自己找到答案而窃喜不已,兴奋的发出几个小巫师听不到的啸声招呼自己的好友。斯内普他们看纳吉尼抽风似的扭来扭去,连累他们也跟着来回避难,很是不解,“妮娜,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
纳吉尼听到远处传来的轻微回应,高兴的回过头,“这里是Basilisk的家,就在霍格沃茨
“Basilisk?”来不及欣喜自己的位置,三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这个陌生的名字……给他们不是很好的感觉。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们的猜想,他们面前光秃秃的墙壁好像一层薄膜般无声的裂开,一个巨大的,像蛇又像蜥蜴的头颅忽的蹿出来,个头和妮娜不相上下,吓得几个小巫师差点儿向后栽下去。
绿得发黑的蛇形怪物擡起身子,后半截身体从墙壁中轻巧的抽出来。而墙壁在它身体离开后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初。它闭着眼睛,但是无损它的恐怖,人脸大的硬鳞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好像人手抚过都可能被割伤。小巫师们不自觉的朝妮娜靠近。至少,妮娜看上去的杀伤力比这条……蛇小很多。
【纳吉尼亲爱的,你真客气,还带了点心?】Basilisk是货真价实的剧毒怪物,加之长时间不开口声音很沙哑,即便是同类听起来也会觉得蛇皮发麻。不过纳吉尼不是普通蛇,两条同属于斯莱特林,又同样变异的蛇对彼此都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Basilisk更是把比它小了n辈的纳吉尼当小辈让着。
【————他们不是点心,我们是不小心掉进来的。】见到Basilisk纳吉尼的委屈又翻腾起来了,在Basilisk面前显露本体和在人类朋友面前显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也是纳吉尼下意识地忽略卢平几人的原因。
听出小蛇不高兴,Basilisk很“义气”的“看”向躲在纳吉尼身边的几个小巫师。漆黑的蛇信昭示着它的与众不同,即便是一点唾液也足够让几个弱小的人类命丧黄泉。更别提这种被蛇“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了,很不好!
有了新主子,时隔千年又能重新活动,却只能在霍格沃茨地下当“眼线”的Basilisk终于又重新品尝到了从前那种被人敬畏、恐惧的优越感,顿时心情大好。
【说起来真奇怪,要不是你叫我我还在睡觉呢。】不称职的古董“眼线”奇怪的问比他聪明一些的纳吉尼,毕竟人家对外界接触得多。
纳吉尼把它们进来的经过简略的对Basilisk说了说,这片区域是Basilisk的地盘,没有谁比它更了解各个地方的变化。一听自己是被人故意催眠,那些家伙一个个更对它的领地不怀好意,Basilisk自然是很不爽,再加上得罪了它们家小蛇,婶可忍叔不可忍,Basilisk当即就怒了。
【找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你们到我背上来……”纳吉尼刚说完,Basilisk又回头嘶嘶了几声,纳吉尼只好改口,“不对,是到Basilisk背上。”
没办法,某条糊涂的小蛇不把自己搞丢就不错了,还让它带人?说不定最后都卡死在密室里。没有Basilisk带路,这些墙壁可都没那么好说话。
据Basilisk感觉到的,区域内只有两个符合纳吉尼的描述,即弥赛亚和不知名人类一名。纳吉尼深知要先找到主人在乎的人,确认他安全才成。更何况Basilisk说了,这片区域就没有和几个小巫师相同气息的人类存在,除了波动最强的两个以外另一个略弱的也比几个小巫师强很多,就和两个人类在一个地方。
明亮的密室里,杀意鼓动,暴涨的魔力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激烈的碰撞中,碎石、裂纹很快被充盈的魔力修复完整。没有说话声,从见面开始就是以命相搏。银色的长爪毫不客气的撕裂岩石守卫坚硬的身体,挥手间一道水色薄膜竖立起来,挡住正面袭来的金色火球。还没有结束,从地下呈圆形蹿出的地刺在少年落地的一瞬间猛刺过去,贯穿少年的身体。他就像气球一样爆开,漫天血液变成青色的风刃,逼得老人节节后退,挥出一面厚重的土墙才挡住了攻势。
这里的魔力太纯净,也充足,以至于两人竟打成了平手,一时间无法奈何对方。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精致的法师袍被割破了几道口子的雅辛闪过恶魔近身的攻击,为此再度报废了一个泥土替身。他不得不出来冒险,瞒着其他人,希望这一战能挽回人类丧失的信心和彼此即将崩溃的信任。他不能允许,不能允许人类放弃中陆,放弃那里还在等待他们的血亲和人民。在神都要抛弃他们的时候,如果他们也抛弃彼此,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老人感觉到躲在一旁的半精灵发来的讯号,越来越急促,就像他的呼吸及心跳,快得令人无法承受。对面的恶魔露出残忍的笑容,眼眸被仇恨染成了血红,诉说着他们彼此间不会泯灭的隔阂。这样的恶魔,怎么可能给予他们救赎?!而他,亦永远不会相信神。
他们要过来了!
躲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小兔子瞬间变成一名纤细的少年,妖冶的咒纹随着封印解除而浮现出来,爬过少年没有精灵尖长,却明显异于常人的耳朵。美丽,又带着异样的丑恶,像盘横在阴暗处的可怕的毒蛇,爬过少年俊美的面庞,让污黑的纹理覆盖他的白皙。他擡手,竭尽全力,结界竖起的刹那,墨绿的巨蛇冲出墙面,张开的大口中有着锋利的毒牙,闭着双眼的面容依然狰狞,仿佛即将到来的……
成败在此一举,离开的魔法阵只允许两人通过,拼上他的性命,也要把这该死的恶魔带走!雅辛无法分神思考少年做了什么,也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花纹代表攻击还是防御,他只能相信他的孩子,他必然能挡住那两条大蛇和几个不成气候的孩子。
面若冰霜的少年站在结界边缘,冷眼看着两条企图冲破屏障的大蛇。他们隔着看不到的结界相望,只能体会到结界的凉意,就像被一道看不到的鸿沟隔绝。他猩红的眼睛冰冷,斯内普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已不是曾经的亲近。他们都用着那样漠然的目光看着彼此,从前互相依偎的温暖只是错觉,他们的生命中,唯一的闪光,就是后面拼命搏杀的一人一魔。
——莱拉,你不会让我失望。
少年艰难的动了动嘴角,似乎笑了,无形的沙漏中最后一点细沙也已坠落——它的名字叫命运。斯内普若有所感的擡起手,木然的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那层隔膜。他擡手,好像触碰到了他没有温度的指尖,然后错开,少年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他听到利器穿过肉体的声音。
在莱拉的记忆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圣战的故事,人类与恶魔的战争,像是无望,最后却奇迹的胜利了。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恶魔的力量,即便折叠了不知多少,还是在一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御,呼吸间,撕裂他的心脏。
“莱拉!”
他们这时候才知道少年的名字,由那位被少年护在身后的老人喊出,带着愤怒、失望、痛苦的情绪,亦是莱拉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莱拉,我的孩子……
——明天你跟着我……开启攻击增幅法阵……也许你会死……不……是……也许你能活下来……
——没关系,老师。
他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在最后的对决中,莱拉不该开启防御法阵!雅辛会比弥赛亚晚一步出招,这时莱拉会出现挡住弥赛亚,并拖住他。弥赛亚的奋力一击必然不是一个莱拉能挡住的,但是雅辛也会拼尽全力,豁出自己的命去,借由莱拉的增幅给予弥赛亚致命一击!
而不是该死的他自己挡住!
离开的法阵在弥赛亚攻击的同时开启,雅辛和他的不甘随着传送阵的白光一同离去。
最后的声音与光芒远去,他的身体已不由他支配。莱拉想,他这辈子对不起三个人,错误的爱护过他、第三次失手于无害的动物的弥赛亚,远处和他一样但是被他欺骗的少年,和因他而功亏一篑的老师……
可是,我终于不是最后离开的。莱拉忽然有种病态的骄傲感。
他疲惫的阖上眼,呼吸,一点一点,渐渐消失,唇角却凝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在永恒的彼岸,没有伤害,没有怨恨,也没有抛弃。
……
翌日,报纸上重复着两种类型的文章,悼念伏地魔不幸去世的幼子的和揭露魔法部种种罪恶的。但是其本身,都只是在迎接Lord登上至高的王座罢了。
即便盛世,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被这辉煌感染。但是这些渺小的角落在大背景的压制下,又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呢?而在某些角落里,什么人离开、什么人黯然、什么人开心,更没有太多人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