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001 作品

第四十五章 涂宁门

行腾站在岱岳山顶,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岱岳山上的空气最清新,小师兄你等等我啊”

两人站在干天峰,看着里面的人。

“二师兄,四师兄,六师兄巧啊”

清哉点点头,清御跟清绯则笑嘻嘻的朝秦兆说:“看我们两个给二师兄研制的轮椅,可以自己跨台阶,上下不用人搬,方便快捷,像鸭子的蹼,我们给它起名叫鸭子轮椅。”

轮椅上多了两个开关,清绯给他们做示范,按下一处,轮椅的轮子会折叠成两只脚那样,由转轮摇动,可以踏台阶而上。

清哉看向秦兆的眼神则有些微微愕然,秦兆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问他。

“二师兄,你为何那样看我”

清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两个赶路累了吧,阿御跟阿绯做的饭膳堂还有,先去吃些垫垫肚子吧”

秦兆还想再问,就被行腾拽着拉向食堂了,待吃过饭后再回来,就看殿里三个人正凑在轮椅边小声说着些什么,看到他走进来,神情都有些不自在。

“你们怎么了,大师兄呢”

清哉抿了抿嘴:“我让扶柳带他去以前去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记起来一些事情。”

秦兆眨眨眼继续看着他,清哉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干天师父不在,你们吃过饭先歇息吧”

秦兆把疑惑埋到心里,顺从他的意思回了巽峰休息。

入夜

秦兆悄无声息到了一个窗户底下,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阿御,这萝卜糕炸过了,都有些发苦”

屋里传来凳子刮地的声音,清御的声音响起。

“确实,应当是我添的柴火太旺了”

“尝尝我做的这道开水白菜”

“哇,倍好吃”

“那是,光鸡汤我就炖了五个时辰,里面还加了火腿丝人参跟鱼片,你尝尝这汤也特香”

清御在里面悠悠叹了口气,秦兆耳朵动了动认真听着。

“江湖现在可真乱,你看把二师兄愁的”

“别想了,睡觉吧”

屋里的灯被吹灭,秦兆无声的离开。

里面俩人松了口气,摸了摸糖葫芦的头。

清御:“这样瞒着是不是不太好”

清绯捏了捏他的脸:“早晚要知道的,毕竟是他哥,别想了快睡”

清御红着一张脸往被窝里滑,然后被清绯一把抱住。

“别,今天我心情不好”

清绯把他的手挂在他的后背上,鼻尖亲了亲他的鼻尖,顿时室内的空气变得暧昧了起来。

被子里传出了一道隐忍沙哑的声音。

“嗯~”

与岱岳平淡气氛相反的则是长安城,秦楚缨穿着一身冷银盔甲,身边是一袭白衣郎朗而立的行风。

涂宁门外,千军万马长坠他们二人身后,马蹄嘶吼贯穿长安城。

秦楚缨挥手召来天地玄黄四组的首领。

“天字组埋伏进去,保护老秦王,地字黄字组,与长安禁军一道同我攻入,玄字组捍守城门,出城者,诛”

不复十几岁少年假装成熟行事却带的几分青涩,现在的秦楚缨似入了魔障般,眼神尖锐而锋利,扬起的下巴又带了几分贵气高傲,朝堂江湖的磨练的他的性子越发深沉,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秦布下密麻的网,抽一丝便可颠覆大秦。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身后的士兵眼神火热的看着涂宁门,男儿的血性刺激着身下的跨马,大秦渐衰,敌国蠢动,百姓需要一个手腕强悍的君主。

视线扫过前面那两位风格迥异之人时,天差地别又莫名的一致,盔甲与布袍,残暴与冷清,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位工部尚书便常伴王身侧,贤臣辅君王,这才是大秦的未来!

众士兵的眼神更加火热了,随着首领列队前进,嘴里喊着嘹亮的口号,热血沸腾。

秦楚修站在王宫里的高台上,恶狠狠的看着涂宁门的长道,一口牙都要被他咬碎裂开。

“杀了秦楚修,封爵——!”

长安城战火连天,各家封紧大门不敢出,空旷的长街之上堆满的皆是尸体,四下横立,皆是秦人。

谢怀玉策立观星台,虞美微微落后站于他身侧,同看城内烽火硝烟。

“新的大秦该开始了,你去将那些人都带回来”

虞美颔首:“是,国师”

秦楚缨率领的是留守长安城外的禁军,以及他私下培养的组织,禁军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与秦楚修率领了一众世家弟子,平日里尽是吃空饷,养的人肥马瘦相较,二者一照面便碾压了过去。

涂宁门被迫,正对着的便是大秦纳百千贤士的朝堂,多少帝王圣人由此而出,秦楚缨打了个冷颤,莫名感觉一种意味与他相合,有种心旷神怡,君临天下之感。

冷笑一声,秦楚缨挑衅的勾起了一边的嘴角:“自右而左为尊,今日我秦楚缨逆王命,换代改旧主,是为大不尊”

看着身后的千军万马,秦楚缨穿着冷银盔甲的臂膀擡起,长剑指向右方。

“杀——!”

兵马涌入肃穆的大秦王宫,秦楚缨眼神灼灼的看着九龙王座,眼里的神情狂热而疯狂,行风看在眼里,权力的代价无比厚重,楚缨他可以抵抗吗?

“报,西门攻破”

“报,南门攻破”

“报,北门攻破”

行风朝楚缨的方向颔首:“我去找国师”

楚缨捏了捏他的脸,忍下心潮翻浪温声道:“去吧”

看着行风变淡的身影,楚缨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保护好他,不需上楼”

“是”

行风眼尾扫到了一抹影子,没有在意,擡腿走上了观星楼,看到谢怀玉后嗤笑了一声,管他如何仙风道骨,谢怀玉街头算命的抠搜样子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事情办完了?”

行风拖了张椅子坐到护栏旁边,与他平行而望长安城。

谢怀玉气的直捋胡子:“我说你小子就不能给我也拖个板凳坐”

行风没理他的埋怨:“一切按计划进行,尚未出现异变,四方已攻破,清盘只是时间问题”

谢怀玉眼一眯故作深沉的看着他:“未必”

行风思索片刻,仍是没想到:“何出此言?”

一张椅子被搬到了行风身边,谢怀玉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这虞书可以绝对的皇权党,他不效忠于任何一个人,只效忠大秦,所以不管王位上坐的那个人多么无能,甚至于是老秦王,都是他效忠的人”

行风愕然擡头:“虞相不像是非不分....”

“轰隆”

天空突然开始阴沉,大片乌云遮盖了整个长安城的上空,闷雷滚滚在云层里,一时间紧张而令人焦躁。

天字组的人杀到老秦王的宫殿里时,周围已经布满了精兵,将他的寝宫团团围住,而紧闭大门的前面有一人坐在凳子上,双腿打开,双手持刀伫地,身着盔甲,头发灰白,露出的皮肤明显可见的褶皱,只有一双眼透漏着坚定,誓死捍卫着老秦王。

“虞相”

几人认出了他来,施了一礼。

“虞相,我等是奉命前来带走老秦王的,还请您让开,莫要耽误了时间”

虞书冷笑一声,浑厚的内力让几人连连后退几步,虽然心里诧异,但仍然保持冷静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几十年前以才貌惊长安的虞书,竟然武功如此深厚,任聪明如秦楚缨都未想到过这一点。

“带去哪儿里?是生是死?这权势江山谁又能独善其身?”

几个疑问让天字组的人沉默不语,虞书怒呵一声:

“秦楚缨谋朝篡位,是为逆,杀弟闯宫门,是为不忠不义,今日你们若硬要带走老秦王,便踏着我虞书的尸体过去!”

天字组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领头那人歉意抱拳对着虞书说。

“得罪了”

闷雷越滚越响,豆大的雨滴落下,寝宫外大批血水夹杂着雨水滚滚而流,再被人重重踩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泞溅到宫墙之上。

秦楚缨盔甲上沾满了血,冷漠的提剑往老秦王的寝宫去。

“报,秦楚修逃了”

秦楚缨啐了一口嘴里的雨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牵着马绳疾驰。

“兄弟们,跟我一起,杀了秦楚修!”

“杀”

“杀”

战争已过去两天一夜,涂宁门外已经横尸遍野,无处下脚,街道响彻着士兵嘶吼沙哑的声音,雨水冲刷浸泡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吸引了大片的乌鸦,它们成群结队被腐肉所吸引,但新鲜的尸体一层又一层的往上摞,它们惊吓窜逃,焦急的在周围叫着。

虞书将刀插入地下支撑着身体,呕出大口乌血,面容衰败残滖,任谁见他都认不出这是那个在皇权之下从未低过腰,两袖清风几十余年天下相的虞书。

之前团团围住寝宫,护卫老秦王的的卫兵如今死的只剩他自己了,但他仍是坚挺的站在那里,从未生起后退之意。

虞书用刀支撑着身体站在那里与他们对立,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虞书惊讶回头,承怀笑嘻嘻的看着他,另一人带着阎罗面具看不清表情,一只手拎着昏迷过去的老秦王,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承怀躬身笑道:“虞相,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替我转移注意力”

虞书被气的逼出了一大口鲜血,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你....你....”

“噗——”

承怀微微侧身躲开了那口血:“虞相,你这可有失仪容啊”

虞书的刀落到了地上,捂着心口:“你....你放了王上....”

带着面具的人不以为然的将秦王扔到了地下,二人在房顶上移动,顺风传来了承怀令虞书恨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东西我已经拿到了,秦王就送你了”

虞书“扑通”一声,双腿跪地,老泪纵横,就那么跪在地下一点一点挪动到了老秦王身边,小心的靠在他身边,大吼。

“御医,御医呢——!”

“虞相!”

天字组善医的人靠了过去,一手搭上了秦王的脉搏,顿时擡头,震惊的看着他,伸出手把老秦王翻了过来。

后背正对心口的位置有个大洞,心被掏走,血已经干涸,显然早已经死了。

虞书霎时间僵硬,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边,一开始毫无知觉后来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浑身颤抖了起来。

“啊——啊——啊——王上!!!!!!”

“虞相!”

“虞相!”

虞书崩溃大哭,拿起落在地上的刀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跪在地下正对着老秦王的尸体,渐渐地咽了气。

秦王宫殿之上,身着冷银盔甲的男子正伸手抚摸着鎏金的九龙王座,眼里满含讥讽。

涂宁门的尸骨被堆到两边,黄字组的人一波在前开路,一波留在后面断后,中间夹杂着诚惶诚恐的大臣,有的体格肥胖跟不上的就被周围的人强托着往前走。

大臣们被带到殿上,胆寒心惊的跪在地下,小心看着他们的新王,以及那个胆子极大,敢站在新王身边的白袍男子,一身莹光,耳朵微尖,表情平淡,站在嗜血的君王身后,竟然毫无违和感,甚至将君王的龙威柔化了几分。

天字组的首领天一从身后闪出,贴到了秦楚缨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消失,又惹得大臣们一阵唏嘘。

看着秦楚缨疲惫的揉着头上的穴道,行风走过去拿下他的手,换自己轻轻的给他揉了上去,边揉边问:

“发什么了什么,如此心神不定”

“虞书死了”

头上的手一顿,继而又揉了起来:“嗯”

行风是清哉一手带出来的,行为举止颇有君子风范,但说话声音偏带一丝冷清之感,不像大师兄那般感情不外漏的冰冷,就像他本来就那样一般。

秦楚缨闭着眼挥手,一旁早就准备着的明英走出来恭敬的附耳倾听,待听完后站了出来,双手覆在一起。

“老秦王毙,葬以皇陵与先王后,全大秦追捕逆贼秦楚修”

“前朝虞相追封为一品护国公,沿袭三代”

“大秦七十六年,前太子秦楚缨登基,为秦缨王,延用国号秦,登基大典于一月后举行”

成王败寇,秦楚修是上一任的秦王,现在一朝山河覆旧主,新王说他是贼子,他便是贼子,曾经耀武扬威的二皇子,沦为了权势之下的丧家之犬,由顶峰跌落至谷底。

新王上位,连发三道圣旨,朝堂官员多是秦楚缨早布下的棋子,现在的秦国看起来内忧外患,然则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行风暗暗揣测他,是否在密谋下更大的一步棋,依照秦楚缨的性格,也许他真正密谋的是四国。

也许这步棋早就下好了,甚至包括现在的局面,也皆在秦楚缨的掌握之中,就像一座几无人烟,看起来随意便可踩踏的荒山,而内里蕴含着无穷的矿脉,只待有一日,全部显现。

而现在的秦国便是如此,看起来脆弱不堪,像一块肥肉般吸引着其他三国的垂涎,但真正的大秦其实是在避锋芒,若是有人把手伸进来,便可以借着这只手为由,从四肢到躯体到头颅,一点点蚕食。

秦楚缨所谋之甚远,盘盖之广,行风思极此处,惊慌的冒出了些薄汗,他与秦楚缨年少相识,自认为很了解他,后与他同进朝堂,竟是一点都没发现他所想,所谓孤家寡人,许是如此吧。

大殿上的人都被秦楚缨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太阳被西山蚕食,空旷的大殿内无人点灯,黑幕慢慢在秦楚缨的脸上遮盖,行风匿于黑暗,擡头遥看高座之上。

即将被黑幕掩盖过双眸的秦楚缨猛的擡头,穿过千年沧桑战火,穿过生死悲欢朝代更叠,精准的看向了黑暗处的那个人,秦楚缨将手放到了龙头扶手之上,双腿大开,眼神诡谲,嘴角像右微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行风狼狈后退两步,不敢擡头,直到黑幕完全盖住楚缨的脸,这才摸着心口处心悸的呢喃了一句。

“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