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雨打梧桐。
长安城内下起了丝丝麻麻的小雨,越过酒楼的灯笼,打到窗沿上。
房间里
清兆几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师兄讲山野异闻,屋里昏暗暗的,外面是阵阵闷雷,虽然气氛可怕的令人想钻到床底下,不过周围那么多师兄弟壮胆,清兆还是紧紧裹着被子竖着耳朵听,心一揪一揪的,酒楼的床格外大,到了晚上大家就被子一裹直接滚床上大家一起睡。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天终于复了晴,看着撒欢跑走的师兄弟们,清绯揉了揉头,下床拉上了窗布,挡住了窗外的烈阳。
迫不及待的踏着轻功飞上床,把清御往里一埋,抱着他倒头就睡。
雨后的巷子里一片潮湿,墙角处新生了些绿油油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二人同撑一伞,并肩行于巷里,白如月光的袍子轻盈的甩动,眨眼间便走出了巷口。
二人并肩行过闹市,来带一所大宅的后门。
清兆上前叩了三下门环,清之于身后给他撑伞。
片刻后,一身着罗衫的女子含笑来开门。
“见过秦大人,大人请随我来”
穿过英山假石,九曲回廊,遥远引来的溪水涓涓流淌,塘中金鱼四处游嘻,水面满是荷叶莲蓬,稳稳栽着一叶孤舟。
清之走进内室的时候,一阵扑鼻香味而来,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呛的直咳嗦。
绣着桃花的深粉色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周围点缀着嫩粉色的珠纱,颗颗莹粉色的珠串点缀其上,不仅梳妆台是粉色的,就连床榻桌椅,甚至茶杯茶盏都是粉色的,锦绣堂皇,珠润金粉。
一只纤纤玉手扶开珠链,先见到的是一阵茱萸香气,清淡微苦,与这布置格格不入,珠帘后现出一道窈窕的粉色倩影,一名男子从帘后而出,发丝用粉玉簪子松松挽了一半,几缕黑丝随意散落身前,一袭粉色丝绸外袍,足下一双桃粉的靴子,足尖微微翘起。
眼前的“美人儿”肤如凝脂,如明月的微光,霜眉雪发,秀目闪闪,笑的满面春风,却在看到清兆的时候,狠狠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如泣如诉的拿指尖戳着他的胸膛。
美人在怀,清兆却尴尬的连连后退,虞美幽怨擡头,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充满风情的眼眸里缓缓流出了两行清理。
“...你这个负心汉”
清兆:“咳咳,师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虞美”
边说边伸手去扯旁边的人,清之却侧身一躲眼神诡异的看着他。
清兆:“......”
虞美“痛苦”的捂着胸口,“公子你不爱妾身了吗”,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清兆无奈的想,这是逼他放大招啊,咧嘴笑了一下,拿起剑就往虞美身上砍。
“铮”
一把玄铁匕首抵住了砍来的剑,手持匕首的人眼神冷冽,杀气十足。
虞美“慌慌张张”的把匕首扔到了地下,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公子你听奴家说,啊~”
清兆无辜的两手一举,表示投降,“师兄这是我的好友,虞美”
清之:“......”。
虞美手一抖,眼眶含泪哆哆嗦嗦的扑到清兆怀里,双手紧紧捏着他的衣领,大声哭诉着
“你这负心汉,妾身等了你这么多年,转身你就有了大师兄,还带到妾身眼前,莫不是要夺了妾身这大房的位置,你好狠的心啊...”
清兆有些头疼,“阿虞别闹了,有正事找你”
正儿八经的说却换来一阵更大的哀嚎声,虞美哭着哭着还顺手揩了把鼻涕抹到了清兆身上。
“你这死鬼,当年还说要人家嫁给你,人家苦苦等了你十几年,你却说要上山,奴家在山下哭哭等了你三天三夜都不见你回头,现在,现在便带着新人上门炫耀了,你可曾真心爱过奴家...”
清之一旁边看的连连点头,突然恍然大悟,这就是当年那个十八相送,在山下吃了三天烤猪,被人打晕带回去的那个,看了看旁边的窗户,一排丫鬟正伸着脑袋往里边看边讨论。
“啊,原来就是这个人负了公子啊..”
“公子这么好看他都不喜欢,难道喜欢天仙吗”
“是啊,他刚刚还推开公子,我好心疼公子啊”
...
清兆听得脑筋直跳,在接收到秦兆的眼神后,一道剑光划过,正中央的大理石桌子被整齐劈开,窗外的脑袋瞬间消失不见,隐隐还有女子的惊呼声。
秦兆满意的看了眼断口整齐的桌子,他们江湖中人,遇到事情就需要用武力来解决。
这一下果然奏效,虞美哀怨的看了清之一眼,自从这人上岱岳学了剑,劈坏他多少张桌子了。
翘起兰花指捏着粉色的小手绢拿出一包瓜子,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二郎腿往桌上一放,粉色的脚尖一摆一摆的,边磕瓜子边问
“说吧死鬼,找人家什么事”
“我要你为我调查一个人”
“谁?
“武林盟主,棋竟”
刚刚放晴的天此时竟有些乌云压顶的气势,滚滚的闷雷在云层里徘徊,天色瞬间暗了起来,风里夹带着潮湿之感,让人慌闷不舒服。
虞美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行吧,棋竟,我记住了,马上要下雨了,你们是现在在我这里留宿呢,还是等下完雨再走呢”
清之哑然,这有的选吗?
...
丫鬟引着二人来到了相府里虞美一直给秦兆留的客房,说是客房,富贵程度却直逼王宫。
“公子,您的房间我们公子一直给您留着,房间里的布置也是一点没动,有时候我们公子看到一些您会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置放在里面,所以这里的东西越来越满”
待丫鬟退下之后,清之环视打量,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型的藏宝阁,各种奇珍异宝,名画真迹,珍宝奇物,甚至还有些精巧的机关玩意儿。
清之酸酸的想着,再精贵稀少又如何,兆兆不还是跟我住山上,天天掏鸟蛋。
唤人打了两桶热水,二人面对面坐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沐浴,浴桶极大,就像是浴池一样,不过被木头拦了一圈,里面撒了些梅花花瓣,室内还焚了些助眠的香,一看就是虞美的手笔,二人洗完后爬上床,窗外已经下起了滂沱的大雨,因着是白天,室内还有些许的光,便没有点烛火。
清之跟清兆小声的聊着些事情,浴桶的热气呼呼的往上滚,铺的二人脸上挂满了大片水珠,许是太舒服了,在这浴桶里坐着坐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没睡多久的清之被小师弟突然斜下来的头弄醒,忍着睡意把他塞进了被窝里,嗅着眼前人清冽的梅花香,清之想着,这样也不错,最终还是睡意来袭,与身边的人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
次日醒来,还在下雨,清兆痛苦的挠着头发,好不容易的休沐,除了上元节那天,其余时间都在下雨,门都不能出。
在屋里把他之前收集来的每样东西的由来都给清之详细的说了一遍,后者附耳倾听,内心默记。
许是祈祷有效,一连几日的小雨慢慢的变成了小雪,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散落堂院,映的内室白亮亮的。
虞美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狐裘坐在中心湖的亭子里煮酒,远远看到他们二人,挥手示意,清兆穿着一身素白的狐裘大氅,同清之一同落座。
素白的细软绒毛缩在清兆的脸上,如果说虞美是人间精灵,清之像冰山雪峰,那清兆便是画中的人物,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精致,十几岁的少年,内里外里都散发着几分贵气,让人不敢染指。
旧时老友,寒冬煮酒。
鹅毛般簇簇的大雪覆盖了一切,遮住了湖上的莲蓬,冰封的湖面下,群群金鱼隐约可见,茱萸酿的清酒,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却在涩口的苦味后,渐渐回甘,一口气上来,百转千回回味无穷。
厚厚的帘布被下人遮在亭子上,只留下一面未遮以便观赏雪景,亭子里铺了厚厚的毯子,石凳上也放着软绵绵的坐垫,石桌中间正煮着古董羹,一口大锅煮的热滚滚的,一边是浓白醇厚的大骨汤,一边是红油滚烫的辣椒,都是收集干净的雪混着泉水煮出来的,下人将切的薄薄的牛肉片,羊肉片端上来,打算放进滚烫里,虞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取来一只小碗,加了些麻酱,小葱,酱油醋,在里面,虞美将薄薄的牛肉片在酱料里蘸了蘸,放到滚烫的锅里一涮,夹起来连肉带碗放到了清兆的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清兆夹起涮好的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享受的眯起眼来。
“冬天就该吃满是肉的古董羹啊,舒服”
清之学着虞美那样也涮了一筷肉放到了他碗里,虞美紧跟其上,二人互相较着劲,不消一会清兆碗里的肉就高高摞了起来
洋洋洒洒的大雪下到了昏昏沉沉的时刻终于停了,四处是银装素裹,白雪茫茫,二人与虞美辞别,行于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