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接到消息跟赶忙入宫,就看到眼蒙上了一层白布的秦楚缨。
“你的眼睛...”
秦楚缨:“无事”
秦兆哑口无言。
秦楚缨换了个姿势坐:“江湖军如今不完备,有劳秦馥王了”
秦兆感觉现在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一面是秦楚缨一面是师兄,只能点头说。
“好”
他走后,秦楚缨拒绝了明英的搀扶,自己摸索着走上了抱金台,感受着风吹满面。
明英站在
秦楚缨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时他还小,虽贵为太子,却无人依靠,老秦王待他严格,一言一行规规范范,不容许出一丝差错。
幸亏有秦兆这个小叔叔在,时刻保护着他,一手拎着他,一手拎着虞美,长安城内无人敢惹,他比谁都重感情,只是心不会随意对人敞开。
之后他手刃同胞,双手沾血登上帝位,本来有个秦离,秦楚缨想护他一世当个闲散王爷,但他却绑走了行风,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人,还被人利用了。
但秦楚缨留下了他,留下了秦兆,还把行风继续留在身边,但他年迈,秦兆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明英想想就抹泪,他老却不迂腐,哪儿怕一代帝王喜欢上的是个男子,他也希望他跟行相公早日和好,这样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这抱金台听着好听,只有历代秦王能上,但站到那上面的人都是孤家寡人啊,行风是大秦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除去君王却站上抱金台的人,秦楚缨的心思,太复杂也太简单了,他就想把他最好的,都给他。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秦楚缨,被骂被打了也不哭,孤傲的倔着一张脸,站在这抱金台下,后来如愿成为帝王了,他却很少再来此处了,高处不胜寒,他是从心里不想来,但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瞧上一瞧。
唉。
明英擦了擦眼泪,往御医那边走。
王上这药什么时候换呢,再有几天能好?等会再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做点补品,快秋季了,要让尚衣坊的人换个花样做秋装了,他们王上这么年轻俊秀,可别被那群老秦王的审美带偏了。
不过王上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明英嘴里絮絮叨叨的,边说边离开了这里。
抱金台上的秦楚缨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以前登上抱金台心中升起的激荡之意都无。
他伸手摸了摸缠着的白布,拽了下来。
眼睛一片刺痛,却还是睁开了,这位年轻的帝王,眼里少了几抹色彩,随之而替的是无数君王所共有的深远。
江湖军正式建立,于此同时还有朝堂新增的一支征东军。
秦兆这几日忙来忙去,各个门派飞鸽传书,统筹纪录不可开交,在秦楚缨铁血政策之下,江湖门派收到信后都很配合的加入江湖军。
大量的江湖人士涌入长安,秦兆担心不安全,便将住所搬到了城外,谢愠首先带着魔教投入了江湖军,其后岱岳剑宗,苍松派,唐门,武林盟等几个大门派其后加入。
城外新建的楼里,秦兆忙上忙下。
“翠柳阁,多少人,三百零八人,好好好,排好队去右边登记”
“造物坊,一百三十六人,什么?全是能工巧匠,你们去找左边那个人,工部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唐门...”
秦兆惊喜擡头,看到了清御跟清绯那张俊逸的脸。
他俩无奈笑道:“唐门跟岱岳剑宗临危受命,要我二人前来报名江湖军”
秦兆将笔递给了身旁的谢愠:“来来来,师兄们我们去那边说话”
谢愠笑着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拿起秦兆塞过来的笔继续写。
“三生万物楼,六千七百八十二人”
他愣了一下擡头,面前是一个长身而立带着面具的男子,没多想低头在纸上记了下来。
过了一会,秦兆他们叙完旧回来,纸已经厚厚一摞了。、
清御清绯自发出来帮忙记录规整,秦兆点头说好。
“是何门派?门下弟子多少人?”
秦兆问完后见人不答,擡头看去。
秦兆:“......”。
面前三人,大红大绿艳粉,单看颜色俗气至极,相貌却是龙章凤姿各有特点。
虞美不满的踢了一下秦兆的小腿:“你那是什么表情?”
谢愠见状,立马挡到了秦兆身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差点晃到虞美的眼。
“几位是前来帮忙的?”
温飒挑了挑眉,挡在了虞美面前:“江湖军筹备繁琐,我等是来帮忙的”
扶柳在一旁不知所思,但看着他们都动了,觉得不能输,便一闪身,挡到了温飒面前。
“你是何人?”
温飒:“......”
谢愠:“......”
谢愠笑容灿烂,舌尖舔了舔小虎牙:“我是当朝秦馥王的王妃。”
扶柳一惊,拿手丈量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身高,惊讶道。
“原来女子也可以这么高?!”
谢愠:“......”
秦兆趴在虞美胳膊上笑弯了腰配合他。
谢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一身红衣,腰上缠了根鞭子,擡头阴恻恻的笑着。
“谁叫王爷有癖好呢,就喜欢我这种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女子”。
女子二字谢愠特意加重了口音,可扶柳却没听出来,连连点头称奇。
秦兆一边笑一边说:“王爷可不认这个说法。”
扶柳突然盯着秦兆,恍然大悟:“你不就是那个王爷!”,随后手指向谢愠。
“原来这位真是你内人”。
“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啊!”
秦兆被“内人”这个称呼逗乐了,大家一通笑后继续办正事。
按照武功兵器分类,来划分他们的兵种,头疼了一天,他们几人揉着发酸的手腕。
“真累啊”
“这还不算累,等江湖军集合完毕了,还要一步步将他们往正规军的路子上带,而且我看其中有些刺头,被门派的长辈压着过来的,心里定是不服”
“统领江湖军的将军有人选了吗?”
秦兆摇头:“目前只有左右首领的位置确定下人了,温飒跟宋秋风,将军之位还空着,此人必定要足智多谋,武功高强,还得能服众才行。”
“唉”
“唉!!”
入夜
秦兆穿着里衣,半梦半醒的看着今天记录下来的名单,窗户微动,跳进来一个红衣男子。
“不睡觉,来我房里做什么?”
谢愠欠揍的笑着,贼兮兮的看着他:“王爷,我想来走个后门”
秦兆尴尬了一瞬,竟然一时没有想明白谢愠这句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谢愠却得寸进尺的爬上了他的床,不怀好意的伸手往他身上摸。
“住手!”
秦兆满脸通红的捏住了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谢愠缠绵的趴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秦兆的脸蹭的爆红,像要滴血般。
“呼”
摇晃的烛火被人吹灭,熄灭的那一瞬间,一个跪在床榻上的红衣男子扯过被子将床上二人盖了过去。
“等会等会”
秦兆伸手抵住谢愠的胸膛。
“呵”
耳朵边传来了低沉的笑声,一股湿热舔到了他的脖子上,顺着锁骨往下滑。
“谢愠!”
“嗯?”
“轻些...”
声音顿了顿,谢愠宠溺道。
“好”
...
被翻红浪的后果就是浑身酸胀难以起身,尤其是某个位置隐隐作痛。
秦兆看着身旁的谢愠睡的正香,梦里都带着笑容,生气的拿过枕头丢到他脸上。
被枕头砸了的人在底下“哈哈”大笑。
谢愠拿开脸上的枕头,坐起身捏着秦兆的手亲了亲,关切道。
“可还有哪儿里不舒服?”
“谢愠!!”
谢愠双手举起笑着投降。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所以...”
谢愠忍笑:“早膳要不要给我们小王爷端到床上来吃?”
“谢愠!!”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人对话的声音,似乎是清绯在跟清御说。
“我像你发誓,他们真的没事!”
“不行不行,小师弟叫的那么惨,不像没事”
“...那你继续拍吧”
“小师弟,你没事吧”
秦兆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朝外喊:“我没事,真没事”
清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死我了,一大早你叫这么惨”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被清绯拉走了,门外又恢复了安静。
秦兆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谢愠,后者摸了摸鼻子。
“咳,我去拿早膳进来”
早膳虽没有在床上吃,却也在房里吃的,垫了个软垫在凳子上,秦兆还不舒服的动来动去。
谢愠一把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亲手喂他。
秦楚缨正坐在书房看奏折,明英轻轻叩门。
“王上”
“进”
明英:“王上,方才行相传了个口信给奴才,说要给大秦建立天下粮仓,恳求王上放他出宫。”
秦楚缨拿奏折的手顿了一下:“不准”
“是”
月色渐浓,秦楚缨跟几位大臣讨论完事情后往书房走,走到半路却拐了个弯,朝向寝宫方向。
但是站到门口的时候,秦楚缨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近过得可好?吃了吗?睡的香吗?
秦楚缨觉得这些问题都太蠢了,于是在门口犹豫不决。
想了想,这是寡人的寝宫,寡人回自己寝宫还需要想说些什么吗?
这么想着,他推开了大门。
作为帝王的寝宫,无疑恢弘巨大而豪华,听暗卫来报,寝宫里早早熄了灯,如此说来,行风便是在床上了。
秦楚缨抹黑过去,站到床边冷冷抱臂。
“行相今日为何睡这么早?”
一个问题砸下去,半晌无人回应,秦楚缨猛地掀开被子。
空无一人。
“来人!!”
几个暗卫从黑影里出来,恭敬的跪到了地下。
“人呢?”
暗卫们面面相觑:“属下不知...”
秦楚缨气笑了:“好,很好,把王爷请进宫来”
暗卫迷惑了一瞬,似乎在想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是王上没有怪罪下来就好。
谢愠正被勒令半蹲着站在房间中央,头上顶了一本书。
许是顶的不耐烦了,他想把书拿下来,却被床上的人冷声呵止。
“放好!”
“好好好,我放好”
堂堂魔教教主头顶一本书,半蹲在那里,委屈的看着床上那人。
“阿兆,我要顶到什么时候啊?”
“顶到我满意为止!”
谢愠委屈道:“昨晚没有顶到你满意吗?原来我出力还不讨好...”
“你闭嘴!!”
秦兆气汹汹的从床上下来,指着他的鼻子:“从现在开始,不准你说话!”
“好好好,我闭嘴”
“哼!”
秦兆重新回到床上,翻看着今日来参军的武林门派,窗户处突然传来声响,秦兆耳朵一动,拔剑而出,将谢愠拉到了自己身后。
厚厚的书砸到了谢愠鼻梁上,让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闭嘴!!”
谢愠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委屈闭嘴。
“小王爷,是我玄九”
秦兆握着剑:“进来”。
玄九从窗外跳了进来,秦兆看清了他的面貌,收回了剑。
“何事?”
玄九恭敬道:“王上唤您进宫”
“出什么事了?!”
玄九有些尴尬:“这...属下也不清楚”
秦兆点头:“我换身衣服就来。”
“是”
“阿兆阿兆”
秦兆扭头,谢愠正可怜巴巴的拽着他的袖子:“我也想去”
秦兆扶额:“我要是进宫去砍头,你也跟着去?”
谢愠眼一眯,胸有成竹道:“谁敢砍你,我先砍了他!”
“不行!阿缨深夜找我必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你不方便同我前去”
谢愠转脸问玄九:“小王妃能去吗?”
玄九的眼睛正在他们二人身上转着,冷不丁被点名了,立马恢复了一脸深沉。
“属下...不知道”
谢愠又问:“那说了不让带人去吗?”
玄九愣了下:“”这倒没有
谢愠又拽秦兆的袖子:“带我去带我去,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玄九站在一边被人光明正大的忽视,也没开口,他总感觉插不进这二人的气氛里去。
秦兆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二人迅速换了衣服,踏着轻功往王宫里去。
秦楚缨又回到了书房,低头记着东西,听到声音后擡头。
“来了啊”
这一擡头,他看到了一对璧人,谢愠依旧是那身张扬的红衣,而秦兆为了方便夜间出门,换上了一身黑袍。
秦楚缨拿毛笔指着谢愠:“你,站到柱子后面去”
谢愠疑惑的看着他,秦兆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谢愠在场不方便,便催促谢愠快点站过去。
等他站过去后,秦兆寻了处地方坐下:“怎么了?”
秦楚缨淡淡道:“碍眼。”
柱子后面的谢愠:“......”
秦兆无奈扶额:“看你这样子不像出了大事,究竟怎么了深更半夜匆忙喊我进宫。”
秦楚缨将双腿架在桌子上淡淡道:“寡人要出宫”
“什么?!”
秦楚缨重复:“寡人要出宫!”
秦兆不解的看着他:“为何?!”
“行风跑了”
“行风跑了?!”
秦兆:“行风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楚缨沉默一瞬:“他不想呆在我身边,我要把他抓回来”
秦兆反问:“抓回来,然后呢,再跑,再抓?”
秦楚缨低下头,乌黑的睫毛在他下眼帘上打出了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脆弱,秦兆看着不忍。
“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该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限制住他,让他在你所划的四方天里生活。”
秦楚缨点头,认真的看着他:“我懂了”
秦兆叹气:“懂了就好”
秦楚缨幽幽的起身往门外走,看着谢愠的时候插了句。
“照顾好小王爷,不然诛九族”
谢愠礼貌的笑笑:“小王妃的九族都有谁呢?”
秦楚缨:“......”
他继续擡脚往外走,留下秦兆在里面坐着叹气,就听到有人幽幽的说。
“寡人出宫的这段时间,就劳烦秦馥王监国了”
“嗯嗯”
“什么?!”
秦兆顺着他答,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楚缨已经脚底抹油跑了,明英走了进来,将一堆纸交给了他,顺便指了指书案上的折子。
笑眯眯的看着秦兆:“小王爷,这是王上给您留的”
秦兆看着满案的折子,欲哭无泪。
也罢也罢。
...
鲁东地大,人多,气候地势适合粮作物以及水果,且此地靠海,多数水产供应不绝,一番计量下,行风选择了此处。
本以为初到异地不习惯,但行风来这的一段时间,深深被此地的民情吸引,此地居民男子高大魁梧,正义热情,女子身材修长,豪爽贤惠。
他是亲眼看到一个小偷窃了东西,被一整条街上的行人商贩追着围堵,直到把东西交出来,再由热情的围观群众转送官府。
此地的官府也甚是勤劳,有案的时候就穿着官服办案,没案子的时候就换身粗布衣裳,官员官吏兜兜转转着那些贫困户家里,给他们修葺房子,砍柴下地。
唯一让他感觉奇怪的就是此地的九品官,那日他闲的无聊去看他审犯人,那九品官抖擞的小眼睛竟然能在人群里一眼扫到他,事后还邀他进了内堂。
“看公子是长安人士,我们百姓厚道,安居乐业,多数人一生耕地,能有个食无忧便是不错了。”
行风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百姓,而不是“本官”,处处里透漏的也是保护百姓之意。
他别过后往他在这里的住处走,他简朴惯了,虽身家丰厚,但无意于高门大院,便选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圈了一圈鸡鸭鹅散养着,又亲自动手挖了一方小池塘,里面养了几条鱼,周围处则中了些药草。
这里民风淳朴,他虽用毒,但是医毒一家,医术自然也高超,周围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他这里瞧瞧,老百姓生个病都不敢去瞧大夫,抓几服药的钱,都够一年赚的收成了,所以他不收钱,大家就给他送东西。
于是,鸡鸭鹅的种都是邻居送来的,鱼是妇女们去河边酱衣顺手抓的,房子是周围青壮年帮忙修葺的,草药也是一众少年上山时候采的,他四处出去收集信息回来时,门口总是会搁着些山上的野果,邻居晾的腊肉,谁家今日杀猪煮的红烧肉之类的。
行风堆积已久的浊气在这里被人们的热情驱散,他有时候在想,或许呆在这里一辈子也挺好。
自给自足,衣食无忧,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不必担心时刻丧命。
“唉”
好是好,但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他不处在危险中,自然会有人呆在危险之中,更何况,他要给秦楚缨一个河清海晏的大秦。
此行,任务繁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