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
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匆匆忙忙中新年到了,秦兆都没有想到自己处理的事情如此顺利,竟空出了一月多时间,直到干天被人从岱岳剑宗请了下来,令秦兆惊讶的是,坤地师父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坤地摸着胡子:“师父年纪大了,等这本武学秘籍编完后,便与你干天师父出去游山玩水,好好过几年潇洒日子。”
秦兆本打算留在这里帮些忙,可那群江湖军并不怎么理睬他这个王爷,反而对干天跟坤地尊敬有加,也是,岱岳剑宗在江湖中地位第一,这里也不需要他了,于是秦兆跟谢愠便跑去了清御清绯行风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准备到时候一起回来。
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大秦八十二年,又是一个除夕日。
秦兆是王爷,本就应该在王宫过新年,谢愠黏着他说是王妃也要在王宫过年,就把魔教抛给了他的护法,自己跟着秦兆回长安,就这样秦兆谢愠行风三人回到了长安。
清御本就是孤儿,被岱岳剑宗收留,今年岱岳剑宗师父不在,师兄弟也不在,就留了个管事在山上管理外门弟子,清绯便拽着清御回唐门了,清哉则是回了江南郭家,那段大家都凑在一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今年是除夕,长安城主干道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已经都各自回家团圆了,剩下的这几个也是在往家里赶,秦兆本来跟谢愠行风往王宫里走这,突然朝一个地方跑去。
“秦兆!”
谢愠跟行风紧跟着他跑了过去,等两人跑到的时候,秦兆已经落寞的低下了头,看着面前那个穿着粉衫,但是并不认识的男子。
两人明白发生了什么,虞美被离国抓走后消失,虽然是消失,但大家都默认他已经死了,为此秦兆记恨上了宇文腾,觉得虞美替他出战还被他赶走,为此不惜以身扛起大阵,去偷月国的粮食。
那个穿粉衫的陌生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提着两包糕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试探道:“王爷?”
秦兆摆摆手,无力道:“抱歉,本王认错人了,你走吧。”
这一场闹剧的发生,让三人本兴高采烈的心情都有些暗淡,沉默无言的走在回宫的路上,秦王宫里早已挂上了红底金字的灯笼,红绸一仗一仗的扯挂在各个宫殿头上,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
秦兆率先踏进宫门口,那瞬间,天上落下了小雪,他伸出一只手迎着那细小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又随着温度融化,瑞雪兆丰年,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走吧。”
秦楚缨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了,见他们进来时忙高兴的唤人去取为他们新做的衣服,谢愠本以为自己没有这待遇,秦楚缨则眼神轻轻瞥了他一眼。
“姓谢的别抢,你也有份。”
谢愠:“......”,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按住自己那颗想要谋朝篡位的心!
行风直接在秦楚缨的寝宫沐浴换衣服,他两人便带着衣服回到了王宫里秦兆的王爷住处,秦楚缨在身后叮嘱他们。
“换快点啊,再有一个时辰大臣们就来赴宴了,给谢愠头上贴朵花,别让他丢了我们皇家的面子。”
谢愠面无表情的把两扇大门“哐当”一闭,跟着秦兆走了。
大秦王宫王爷住处
谢愠拿着手里的衣服,心想秦楚缨人不怎么样,挑衣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大秦尚黑,他跟秦兆都一袭黑袍,许是顾及到了他男子的身份,秦楚缨给他那件上加了一条金线蟒,看起来富贵端庄,又有王公贵族之气,秦楚缨一直也不在乎这些,大臣们也没人敢在穿衣服这上面给他提意见。
他敢给他就敢穿,谢愠利落的沐浴套衣服,换好后看向身侧的秦兆,纯黑的蟒袍穿在他身上,衬的他肤色越发白皙,本就如同画中人的他看起来更是尊贵的让人不敢染指,谢愠在看秦兆的时候,秦兆也在看他,两人心里都生出了一股满足。
“王爷。”
宫殿门外小太监躬身像秦兆禀告:“王爷,王上派了两名宫女来伺候梳妆。”
梳妆?
秦兆一听派了两名宫女来,还以为是秦楚缨派人来给两人稍微收拾一下,便点头让人进来了。
确实是两名梳妆的宫女,但她们身后又跟了七八个手里拿着粉黛饰物的宫女,鱼贯而入恭敬的站在一边,为首的那个宫女施了一礼。
“王爷,王上命奴家二人为王妃梳妆。”
宫女施完礼后小心擡头,看着殿里两位英俊不凡的男子,开始小心打量王妃在何处。
秦兆“噗嗤”一笑,谢愠面色铁青。
“行了,你们下去吧。”
宫女为难的看着他:“王爷,这恐怕不妥吧。”
秦兆笑道:“无事,王上那边由我来说,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是,王爷。”
“等等!”
宫女疑惑的停住脚步,看着这位王爷的“客人”:“这位公子有何事吩咐?”
谢愠沉声道:“人走,首饰留下!”
“这...”
秦兆忍笑:“听他的,你们下去吧。”
“是,王爷”,
虽然疑惑,但宫里规矩森严,对于王爷的话她们不敢不听,宫女们训练有素的将几个箱子放到了桌子上,屈身告退。
秦兆看着她们都走了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被恼羞成怒的谢愠以嘴堵住了他的大笑声。
...
寝宫里的秦楚缨正在未行风束发,听到明英跟他的禀告后,淡淡道:“寡人知道了,下去吧。”
明英应喏,往外走。
“等等。”
秦楚缨再次开口:“寡人虽为大秦之主,但你是看着寡人长大的,也帮过寡人,唤你一句明叔也不为过,如今你年事已高,若是累了,便告诉寡人,若是想继续留在宫中,寡人便在这宫中为你择处殿,若是想出宫,寡人就为你在宫外置办套宅子。”
明英擦了擦眼泪:“王上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还能动,还想继续侍候主子。”
秦楚缨手下动作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下去吧。”
“是,王上。”
明英走后,秦楚缨继续为行风束发,却被他握住了手。
“楚缨,你是否也不愿呆在这宫中。”
秦楚缨捏了捏他的手继续为他束发:“你在哪儿,我在哪儿都开心,你不在了,我在哪儿都不开心。”
这段话把行风绕了一下:“楚缨,你命人去给谢愠梳妆是不是....?”
“是。”
行风错愕:“那你为何要...”,行风咽了咽口水,把用这么奇葩的方式吞了回去。
秦楚缨一乐:“谢愠为大秦做出的功劳不小,可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小时候跟我抢商铺,长大了还拐走我小叔叔,现在我看他更不顺眼了!”
行风觉得秦楚缨有些迷惑:“那你为何还要...”
秦楚缨打断他的话,若有所思:“谢愠是个奇才,有时候两个人生厌久了,反而更懂了。”
...
一个时辰后,大臣早就到了,就等王上跟王爷到了后开宴,秦楚缨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宫殿门外走来,身后跟着秦兆,行风还有谢愠。
滚珠从冠上垂落,他一双眼如利剑般扫像众臣,双唇微张。
“宴起。”
明英大声向外传令:“宴起。”
舞姬赤足带着金铃铛,怀配异香,踏着妖娆的步伐走进来,轻纱缠绕,扭动着曼妙的腰肢,秦楚缨高举上位,冷眼看着这场活色生香,觥筹交错。
秦兆跟谢愠同张桌子位居秦楚缨下方右手边,再往右则是行风的桌子,秦兆双手托腮看着舞姬,谢愠则在一边点头论足。
“阿兆,你看这些舞姬这么冷的天,没有武功还赤身裸体,真不嫌冷。”
秦兆不负期望的转过头来疑惑的看谢愠,眼神里是难以置信:“谢愠,你管这叫赤身裸体?你不怕把教你的夫子气的跑出来揍你吗?”
他当然知道,他说这话就是为了不让秦兆在看那群舞姬!如今秦兆的视线果然被吸引过来,谢愠暗暗窃喜,继续“刻薄”。
“这可是大秦王宫,这些舞姬这么冷的天还如此打扮,搔首弄姿,比之青楼女子也不差分毫了,你看中间那个领舞的女子,小臂如此健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耍大锤的,你在看旁边的那个女子,肤色黝黑,还不王宫膳房那块磨刀石光亮。”
秦兆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果断低下头剥葡萄吃,既不看舞姬也不听谢愠讲废话,谢愠还在心里窃喜,以为是自己的话打扫了秦兆看舞姬的兴趣,欣喜的给他剥葡萄吃,两人鸡同鸭讲,却又完美的达到了一致。
“行相。”
一旁的行风被同在朝为官的同僚敬酒:“行相年少有为,长相不凡,可曾想过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行风接过那杯酒饮下,淡淡道:“多谢南大人好意,风并无中意女子。”
南大人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不少:“唉,咱们王上也是,四国之内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的上他这般好的夫君了,可偏偏到现在后宫也没个动静。”
行风眼神黯淡,自己给自己斟酒,那南大人继续说着:“王上这样下去百官可就要说闲话了,改日我们同僚一起商议商议,劝皇上纳妃,皇后可以先不立,这后宫要充实起来,行相一起来啊。”
行风表情有些冷:“南大人,慎言,王上最厌恶拉帮结派以后宫妃子母家之力稳固江山,前二皇子秦楚修的教训还不够吗?”
南大人“噌”的冒出了一头冷汗,酒也清醒了不少:“是是是,你看下官这嘴,喝多了就管不住胡言乱语,行相您跟王上交好,可莫要把下官说出去啊。”
行风又是一杯酒下肚,神情晦涩难辨,他重重的搁下酒盏。
“自然。”
高位的秦楚缨看着有人靠近行风,气的朝秦兆打眼色,等后者看着的时候,那南大人已经走了。
秦楚缨朝明英看了一眼,明英站了出去。
“大秦万象更始,恭请国师扶柳为我大秦占卜国运。”
“恭请国师扶柳入殿。”
“恭请国师扶柳入殿——”
迎着人声,一绿衣盛装男子带着孤冷的表情走进了大殿,他双眼一直注视前方,眼里似含有日月星辰,如迷雾般让人不敢直视。
“见过王上。”扶柳站着施礼,象征着帝王之下尊贵的地位。
扶柳在大殿中央席地而坐,将一方布铺到了地下,放了一碗清水在上方,布上写满了在场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文字,扶柳闭眼凝息,周围的人也紧张的跟他一起凝息。
过了许久之后,碗里的清水消失,扶柳将空碗翻过倒扣在布上,咬破中指贴在碗底闭眼,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微动在碗底涂抹勾画图案,待到声音停止后,他将碗翻了过来,那汪清水又重新出现在碗里,扶柳端着那碗水走到了宫殿门口,看着碗里的倒影,身形一震。
周围的大臣也都在看着他,眼见他一震,自己也是没由来的跟着一震,就连秦楚缨的手都紧紧的握在了龙椅上。
扶柳转过身来,目露异色,他强压了下去,又恢复到孤冷:“秦有明君秦楚缨,大秦国运亨享百年。”
他说完后,周围大臣都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王位上看不出表情的大秦之主,明英走了下去,将扶柳迎了过去,秦楚缨起身,扶柳跟着他离开,大臣们都知道这是秦王要跟国师商议事情,宴便继续开启了。
片刻后,他二人走了出来,秦楚缨竟直接唤行风上去,命他同坐龙椅之上,殿中一片哗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座上的两人,就连行风都身体僵硬的站在了那里,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
他是真没想到,秦楚缨的胆子这么大!
秦楚缨冷哼一声,底下的大臣迅速低下了头,有几个人甚至害怕的身体打颤。
“孤今日便告诉你们,行风便是大秦的王后,孤王的后宫不需要其他人,仅他一人便足够!”
秦兆跟谢愠双双呆愣在原地,手里的杯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正是这声音,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大臣们,有几人哆哆嗦嗦斗胆开口:
“王,王上,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大秦的王后怎么能是一个男子!纵使行相天纵奇才,但无法绵延王室的子嗣啊!王上当娶女子为妻,我大秦朝方可一代传一代,绵延不断!!请王上三思!!”
“请王上三思!”
“请王上三思!”
一人带头,众口附和。
秦楚缨不耐烦的看着他们:“国师方才不是说了?大秦亨享百年的国运是因为孤王,又不是因为纳妃,你们有何道理反对孤王立后?”他下命令一向简单干脆,不喜别人有争议,底下的大臣也在心里思量一时半会不敢开口。
“这...”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想不出这话去反驳他,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秦兆,在看到秦兆旁边那个男子似划地盘般的靠近他们王爷,顿时欲哭无泪,他们王上这一说,他们看两个男子在一起都像是一对!
秦兆拿手抵住额头,挡住了他们传来的视线,大臣们求助的眼神又移到了扶柳身上,扶柳更是绝,头都没擡抛来一句。
“王上说的对,大秦国运围绕在王上身上,自古以来哪儿有女子干政这一说?荒诞!”
大臣们求助的眼神便的复杂起来,他们是想让国师劝劝王上的,但国师似乎让这个理由更加不完善了,难道让男子为后就不荒诞了吗?!可他们三人一人是王上,一人是王爷,一人是国师,任哪儿个都不敢惹。
秦楚缨似乎是烦躁的很:“想吃就继续吃,不想吃拖出去全砍了。”
他这一说,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行风消失的时候,秦楚缨也是这般如此,涉及到行相身上,他们王上从来都不退让,说砍人就真的砍人,一点都不担心砍死一个大秦的栋梁之臣!那日同僚的血似乎还在他们身上留下来了温度,哭喊哀嚎声历历在目。
大臣们声嘶力竭:“王上,我们吃!我们吃!”
谢愠“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大臣们把仇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双眼像要杀了他一样死死地看着他,谢愠尴尬的往秦兆旁边挤了挤,大臣们沮丧的收回了视线,得了,这个人跟王爷如此亲近,同样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宴重新开始,舞姬上场,丝竹声不断,各个大臣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行相能力出众,除了不是女子外,其他哪儿点都配的上秦王,而那些女子则没有这个处理政事的魄力,不对不对,女子怎能干政!算了算了,大不了从旁系过继一个,反正都姓秦,王上都不在意,他们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们的想法秦楚缨都不知道,他正拉着呆滞的行风坐在龙椅上给他剥葡萄吃,行风似乎丧失了反应能力,秦楚缨喂一个他就吃一个,直到两腮鼓鼓的,惹得秦楚缨上手去戳他,底下各位大臣惊呼没眼看没眼看,便移开了视线。
秦兆坐到扶柳身边敬了他一杯酒,打趣道:“你这样子可真是像极了我大师兄冷冰冰的,不过他私底下人就活泛多了。”
扶柳喝下了那杯酒:“做了国师,自然要稳重些。”
秦兆赞同的点头,坐回了朝他一直摆手的谢愠身边,两人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扶柳移开视线,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月上中天,大臣们开始离场,宴结束了,明日便是新年。
扶柳脱离人群,走到了皇宫里的湖边,昏暗的天上仍在下着小雪,打落到身上才知道,扶柳穿着翠绿色的盛装坐在了扶栏上,小雪由开始落下消失,到垒出了厚厚的一层,王宫里的声音变得安静起来,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收拾完宴堂后吹灭了蜡烛,只剩下天上暗淡的月光跟投入湖中的倒影,他看着湖水里的倒影回想起来秦兆方才跟他说的话。
“你这样子可真是像极了我大师兄冷冰冰的,不过他私底下人就活泛多了。”
扶柳摇头自嘲,我只见过他对我冷冰冰的样子,又怎么能装出他的其他样子,在你心里他是你的大师兄,在我心里他一直是那个与我一起仗剑天涯的万亿。
他又想起数年前,那老乞丐怜爱的用手摸着他柔软的黑发问。
“入我门中,一生鳏寡孤独,你可愿意?”
小童眨着天真干净的眼睛仰头望着他,脆生生说道:
“我愿意”
...
南大人府
一名女子正在拽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撒娇:“哥,你就带我见见行相吧,就一眼,一眼,行吗!”
男子甩开她的手:“不可。”
“爹!你看他,我就是想见行相一面都不行!”
南大人在一边想劝说,男子已经走了,女子缠在他身边:“爹!女儿就是喜欢行相,想见他一面嘛!”
“哎哎!!见见见。”
“还是爹对我最好,不像那个见不得台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