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遍,满意的独自点头。旅店的环境跟酒店的到底不能比,晚上终于没了隔壁房间偌大的床撞墙的声音。
刚来C市时,介于傅煜城的隐忍,两人从开始尚且还能平静,但现在的针锋相对,却也在意料之中。傅煜城能忍到现在才爆发,已经出乎了陈辰的意料。
夜色慢慢侵蚀着光亮,窗外刮起了风,尘土飞扬,打在树枝上哗哗做响。
傅煜城在门外枯站了一宿,抽烟抽的凶狠,思绪杂乱。
陈辰的好他全部都知道。但现在一件件说给他听,便又觉得他更好了。想起过往,心上又被覆了一层冰霜,瑟缩成团,冰雪久久不能融化,心也恢复不了正常。
陈辰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人好时,他能拿到天上的星星捧到你面前,不喜欢的话,连月亮他也想踩着梯子尝试着摘给你,摔下数次也从来不说,也只望着心上人能够喜欢。
可自己却完全相反,傅煜城在门外低着头。他把信任一分不留的尽数收回,全部藏在自己这里。别人对于他而言,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他就是追十万八千里,也是配不上辰辰分毫的。
半夜傅煜城咳嗽了起来,多天的忙碌加上来回奔波,让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发起了烧。
为了不打扰陈辰休息,他找到楼梯间咳嗽起来。
盘旋而下的楼梯似乎通着地狱最后一层,里面有个恶魔张着猩红的眼睛等着他一步步走下去,永远也不能回头。
多么像他肮脏又凶恶的心。
傅煜城冷汗淋漓,大步走出楼梯间,坐在了房间门口。
他守着他的辰辰,安心。
温热的光隐隐透过厚重的窗帘,陈辰懒散的睁开眼,却一片清明。
房门被敲响,陈辰拉开窗帘整理好,打开了门。
傅煜城的眼下疲惫,一片青黑,唇色都有些泛白。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似乎一夜都没睡。
“去哪里?”,陈辰问。
傅煜城闷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道:“h市”。
h市比A市暖和了些,并没有什么比较出色的地方。
陈辰侧过头坐在飞机上,看着白色绵软的云彩缓缓飘过,地上的高楼大厦一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垠的山川,像是白雪皑皑。
他看的失了神。
傅煜城取过一条毯子给陈辰搭在身上,又给他要了一杯温水放在面前。
热水的雾气氤氲,将陈辰的手掌心熏的一片湿热。
他转过头问:“你知道我见到过苏子叶了吧?”
傅煜城默然,随后点点头。
陈辰没再说话。
其实他从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要跑,不然他不会只在那破旅馆中住了好几天。
他要的不过是希望傅煜城不得安生罢了。
五年前,傅煜城给了他爱情,他为此沉迷,不能自拔,付出所有。四年后,傅煜城给了他致命的打击,他失去了生的希望,一心想死。
然而几月前,他遇见了顶好的傅念生,被那人温柔的对待,衣食住行无不细心用心,他在那人漆黑明亮的眸子中总能看到自己独一无二的身影,见不到旁人的音容喜悦。
他在漫长难熬的黑夜中被治愈,逐渐觉得周身都美好。
然而最后这一切,又都被傅煜城给一下打回了原型。他离温暖的港湾只差一步,傅煜城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让他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期许。
陈辰对他的恨日益加深,刻在了骨子里,溶进了血液里。
临近过年,大街上的开始断断续续出现躲着城管的小贩,高声叫喊着卖过年的年货。
傅念生开车经过,看到的每个人都像是陈辰。
他眸色深沉,蕴着见不到底的墨色。
黑色的西服袖口有了些磨损,手心里有一条长长的刮痕。不难看出,之前被利器划伤过。
司机擡头看后视镜,等傅念生回了神,才问:“走吗?先生”。
傅念生无声的点点头。
司机大叔看着后车座上日益沉默的人,心疼的叹了口气。
傅念生着实是瘦了不少,脸颊瘦削,显得五官比以往锋利了许多,周身的气场变得更讳莫如深了。
他没心思去打理自己,就连傅小西和翠花,都在交给别人照顾。
陈辰还不知道在哪里,傅念生的状况实在容不得分出多余的精力来。
之前苏子叶回来,说见到陈辰在C市,可等傅先生满怀期待的赶到,别墅里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最后回到办公室,又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钢笔,有血滴在了办公桌上,才强忍下心中的情绪。
回到家傅念生按着太阳穴又接着打电话查询下落,大脑从来没有得到片刻停歇。
其实也还算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陈辰起码现在还很安全。
他基本能猜到陈辰是为了什么能够自愿的跟傅煜城走,无非是怕连累他罢了。
他心疼陈辰,却手心发痒。
等接小孩儿回家,一定要狠狠的打他屁股,让他肿上几天,坐也不能坐,只能趴着求饶,就长记性了。
傅念生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
A市寒冬腊月,h市却仍旧落叶缤纷,一片浪漫的金黄。
傅煜城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经常会抽空回A市办理事情,不过别墅的保镖已经开始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了。
陈辰的活动范围只有别墅,连附近的公园都不能走出半步。
陈辰也能大概猜测出不让他出去的原因,傅念生可能又加大了力度找他了。
别墅内的落叶掉落在土地中,有的飘飘洒洒,扬在了傅煜城的头上。
陈辰出门,问傅煜城,“我人都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针对他?”
傅煜城闻言回头,只给了他一个很平静的表情:“你以为只有我对他下手吗?能在国外将公司做大,他不会是外表那么与世无争的样子的。起码对我,他从没有顾及过我是他的亲侄子”。
这些陈辰心里当然都知道,每一个偌大公司的总裁,从来就不会是温良无害的小白兔。
只不过傅念生喜欢让着他,惯着他罢了。
陈辰的心早都偏向了一边,再也回不了头,他调笑:“其实,我也丝毫看不出来你对付的是你的亲叔叔,傅总裁”。
枝杈随风摇摆,不小心打在了脸上,在傅煜城的脸上留下了轻微的刺痛。
陈辰如此明显的偏心,傅煜城听得已经麻木胀痛,最后心如刀绞,生生剜着血肉。
“傅念生那么值得你的喜欢吗?”,傅煜城问。
陈辰看着前方并没回答,其实答案早已经显而易见。
最后锋利的刀刮尽了血肉,鲜血干涸,徒留一副皮肉。
但傅煜城看着陈辰,那人左右就在他身边,他有的是时间去改变他的想法。
软的不行,那他就用些粗暴的方法让他改正过来。
总会回到他身边的。
陈辰坐在花园内的秋千上,隐隐有了些后悔的念头,他太过于愚蠢,乖乖的跟着傅煜城走了。
傅念生曾经告诉过他没有事情,但陈辰始终不忍心因为自己伤害了那人。
只是过了一周,陈辰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在煎熬。
周边的城市也渐渐冷了,树叶最后铺了一层,预示着h市也将走向寒冬。。
陈辰心里却在想着A市的冬天到底怎么样了。
A市博弈还未结束,傅家叔侄两人在一次不经意的见面时,都很平心静气,傅念生并没有多余的去问陈辰到底在哪里,亦没有对刚刚被他抢走的一个客户表达出任何愤怒。
像正常陌生人的交锋,没有多余的交流。
门口相遇,傅煜城扬着嘴角:“感谢叔叔的礼让”。
傅念生说了句“不谢”,头也不回走进夜幕中。
背后的目光像狼,要把他彻底撕碎。
傅念生的嘉和集团最近隐隐有了些被打压的趋势,他一边在寻找陈辰的下落,一边对抗傅煜城,还要去派人盯着修复的监控录像,忙的不可开交。
陆北清在车上等他,看他满脸疲惫调笑着问:“又输了?”
傅念生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假寐。
“等接小孩儿回家,一定要拉他出去玩儿,然后叫他吃粘粘的东西,惩罚他不听话”。
“那不是你不喜欢吃的东西?”,陆北清问。
傅念生睁开眼睛,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才自顾自点点头肯定道:“他一定也不喜欢吃”。
陆北清靠在副驾驶玩儿着手机,闻言头也不擡:“煜城也是够倒霉,现在他以为你要退步了,估计也没想到你可能是故意的”。
傅念生休息片刻坐起来继续看文件:“得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才能找到小孩儿的下落,之前打压的太狠,他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待在A市,没有头绪”。
“要我说,直接报警得了”,陆北清转过头:“省了这些麻烦事”。
手机中游戏的声音还在继续,傅念生有些困倦的摇摇头:“你不了解煜城,他从小就是很执拗的人,太过刺激他,会毁了小屁孩儿的”。
“而且”,傅念生说:“报警这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