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津,一年没见,又变帅咯!”
安岚站在迎宾台阶上,远远地就冲一行年轻人中领头的晁云津展眉浅笑。
晁云津加快脚步,脱离人群走过来,“岚姨,好久不见。”
“听说你们昨晚就到了,岚姨忙着准备宴会,没空招待你们,昨晚玩得可还开心?”
“当然,有小白招待大家,我们都很尽兴,好多人昨晚都喝大了,”晁云津转头,看到身后正提着裙摆上台阶的褚嫣,特意往旁边稍了稍,“嫣嫣,这里。”
褚嫣原本假装没看见安岚的计划直接泡汤。
她把后槽牙当晁云津,咬碎一百遍,然后换上一副营业中的端庄笑脸,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谢夫人好,我是褚嫣。”
“诶,来啦。”安岚维持着笑意,语调却平直下来,不如刚才招呼晁云津那般激昂。
褚嫣想着自己并没有招她,这辈子才刚刚开始,总共才见第二面,那么她态度里这种隐秘的轻蔑因何而起?
算了,反正她从来琢磨不透这个女人。
安岚却出乎意料地要把她留在身边。
“褚小姐,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吧?”
此时慎丽和乔思雯也已经跟上来,闻言以为是嫣嫣和未来婆婆投缘,连忙给她使眼色,暗示她好好表现。
晁云津更是觉得自己刚刚有眼力见,立刻替褚嫣作答,“那当然好,嫣嫣最能来事,陪您一起迎宾再好不过,那我和同学们就先进去啦。”
安岚笑着送他们几步。
褚嫣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庆幸自己涂了防晒。
安岚回头,一双丹凤眼轻飘飘落在她洁白素雅的中长款礼服上,笑道,“这是郁白给你挑的吧?”
褚嫣乖巧点头。
“我们郁白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吞,选的礼服也这么低调,倒是浪费了褚小姐的好底子。”
褚嫣看一圈四周,反正也没其他谢家人在,懒得处处提防安岚的语言陷阱,索性笑着承认,“我的确不太穿这种素净的款式,不过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小白喜欢就好。”
安岚笑了笑,不再接话。
等到有宾客上台阶,安岚脸上终于又洋溢出饱满的神采,一秒切换迎宾状态。
“祁太太,你又年轻了……”
“沈董,这会儿正放暑假,怎么没把家里两位公子带来?”
“诶哟,小孩子过生日,王院长您带这么一份厚礼来做什么……”
果然不出褚嫣所料,安女士只是一味地自己同宾客寒暄,丝毫没有将她介绍给旁人的意思。
这样一来,褚嫣立在她身后,反而像个随时等待她号令的工作人员。
当然,这仅仅是安岚想要达成的效果。
对于真正有眼力的宾客来说,安岚身后这位小美人的气场超出了一个礼仪小姐的范畴,尤其脸上清冷的笑容里暗藏锋芒。
看起来是在笑,那双眼睛却在思索,权衡,考量些什么。
神秘的冷美人,总是叫人好奇,想一探究竟。
“谢夫人,这位是?”有个中年男人没忍住,眼睛盯着褚嫣,口中发问。
安岚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凭空出现的丈夫截胡。
“嫣嫣,怎么来了这么久,也不进门?”
谢钧面朝褚嫣,于是宽阔的后背就挡住了中年男人。
后知后觉转过来时,才热情地招呼,“周行长,这是我们郁白的女朋友,来,嫣嫣,打个招呼。”
褚嫣小步上前,假意羞涩,态度里是界限分明的晚辈感,谢钧相当默契地提醒一句,“喊周伯伯。”
“周伯伯好。”
套公式般的反应,像被家长引领着叫人的孩童。
被称为周行长的中年男人终于彻底死心,换上一张清正端方的慈面。
“郁白好眼光,这丫头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大方体面,温柔可人,谢董和夫人好福气啊。”
安岚没接话,谢钧却笑着应承,“郁白在这方面,还真没叫我们操心。”
周行长一走,谢钧又问了一遍,“嫣嫣,怎么不进去坐?”
这话是在提醒安岚,安岚假装没听懂,挽着褚嫣胳膊,“我喜欢她跟我一起,你有这闲工夫,不如进去招呼长辈。”
谢钧不搭腔,随手找了个眼熟的工作人员,“去看看少爷在哪儿,就说褚小姐来了。”
安岚面容发紧,觉得自己被丈夫驳了面子,又不好发作,于是再也不管两人,自己又忙着迎宾去了。
只几分钟工作人员就返回来,“少爷这会儿没在宴厅,陪樊小少他们打高尔夫球去了,只让人留了话,要是江城的朋友来了,请他们随意。”
安岚假装在和客人说话,其实竖着耳朵听得清楚,款步走过来,脸上一副打了胜仗的表情。
“我说吧,就先别打扰郁白了,樊小少是贵客,怠慢不得。”
谢钧皱了皱眉,终究没辩驳,向褚嫣解释,“海城樊家的少爷,他父亲是制造业大亨,有家族办公室,这几年两家有些生意往来,樊小少和郁白又是小学同学,所以……”
褚嫣善解人意地点头,“谢董,没关系的,我这么大的人,用不着他时时看顾,您也去忙吧。”
等到宾客到的差不多,褚嫣跟在安岚身后进了宴厅,手里被塞了一杯红酒,然后就这么被安岚晾在了会客沙发上。
安岚径自和太太们寒暄的间隙,门口传来动静。
三三两两穿着olo衫的少年鱼贯而入,阵仗不小,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气质肆意张扬,随手扯下头上的高尔夫球帽一抛一接,又停下脚步,一脸不甘心地看向身后。
“星洲,愿赌服输啊,别看郁白,看也没用,你自己要跟人家赌的。”
“我知道!”桀骜少年咬咬牙,“我看他一眼都不行啊?又没说我要赖账。”
褚嫣想起来,上辈子,自己的高尔夫球就是谢郁白教的。
这项运动量不大、无需高难度双脚动作的户外运动,算是谢郁白人生里少有的体育竞技战场,于是他将之做到了极致。
在褚嫣的记忆里,至少江城和容城范围内,鲜少有他的对手。
谢郁白今天穿的也是一身老钱品牌olo装,纯白帽沿底下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和三句话就脸红脖子粗的樊星洲形成鲜明对比。
褚嫣手捧酒杯,直勾勾盯着少年,看见他接毛巾擦手,时不时接一两句话,眼底笑意疏懒,对于朋友“下次再战”的叫嚣也只是散漫应下。
他好像今天兴致不算高。
褚嫣想到那份不翼而飞的问卷,心里发怵。
似乎感受到会客厅这边的目光,谢郁白眼睛扫过来,在半空中和她对上。
褚嫣慌忙转头,正好这个时候安岚也在看她,她索性面朝安岚笑了笑。
“郁白来了,”安岚开口提醒,脸上情绪不明,“怎么不过去找他?”
褚嫣想站起来,可再转头时,发现谢郁白早就挪开视线,比刚才更投入和友人的交谈。
褚嫣一边心虚,一边忍不住气闷。
难道真因为那份问卷就要跟她置气?她可以解释的呀!
安岚却似乎品出了些什么,笑容扩散,眼底简直有几分怜悯。
褚嫣没搭腔,安岚也似乎并不在意,就这么晾下她,转眼又去和太太们交谈。
褚嫣低头看一眼自己专门为某人挑的素雅礼服,开始后悔,早知道她就选那条美艳四射的包臀鱼尾裙了。
讨男人开心,不如讨自己开心来的容易。
这样想着,周围交谈的声音却渐弱下来。
褚嫣下意识抬头,愣住。
温柔疏懒的少年从人群包围里走过来,在宾客探究的目光中,将她手里的红酒换成果汁,又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
“不喜欢这里,就来我身边。”
褚嫣的表情尚存茫然,就被他搂着肩膀带离沙发。
“刚才帮你谈了个合伙人,在那边。”谢郁白垂眸浅笑,带她看向不远处的樊小少,嗓音柔缓,耐心指引:
“用你们的说法,一只大貔貅,要不要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