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晚上到家,收获两则喜讯。
一是谢泽青愿意利用闲余时间帮她规划和布局风投团队,但前提是她依旧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备战明年的高考上。
褚嫣当然不会反对,她几乎已经要把谢泽青当成自己的亲哥,并且因为谢郁白的关系,她对这个“亲哥”目前的付出并不感到受之有愧。
迟早都是一家人,见哪门子外?
更可贵的是,谢泽青并没有因为她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就对她的创业提议抱有偏见,能做到这一点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因此赚了钱她也绝对不会亏待他。
而第二个喜讯,则是在晚饭餐桌上,褚耀邦向老爷子汇报,上次那个政府项目中标了,江褚集团拿下了江东村工程项目。
褚嫣似乎比餐桌上任何人都高兴,老爷子多看了她好几眼。
“嫣嫣,怎么突然关心起你爸的生意来了?”
“爸,您住院体检那周,二弟来过家里,跟耀邦聊到江东村工程,您当时不在,没听见嫣嫣说的话,现在想想,幸好耀邦没听二弟的,还是咱们嫣嫣有先见之明,这次竟然有二十多家单位竞标,项目要是真的不好,怎么会有人挤破脑袋?”
严秀丽边剥虾边拿眼睛扫自己丈夫,语调渐酸:
“……也不知道二弟安的什么心,亲哥的主意都打,面上同我们一家人,其实心里盘算多着呢……”
“你少说两句!吃你的饭!”
褚耀邦低斥一声,餐桌上安静下来。
褚嫣也不出声,最多在她妈递过来剥好的虾仁后,甜着嗓子说一声“谢谢妈”。
老爷子的脸色看不出明确喜怒,只是放下手里筷子,目光有点严肃地扫过儿媳的脸。
严秀丽以为公公要对自己发难,屏气凝神间,却听他沉着嗓子发令:
“秀丽,那天具体什么情况,你一字不落告诉我。”
“爸……”褚耀邦有点想劝阻的意思,被父亲一个眼刀截断。
等到严秀丽一五一十说完那天的场面,包括褚修言领着一家子人过来替褚媱‘讨公道’的事情也顺口带了几句,最后说到褚立行灰溜溜离开,老爷子额角的青筋已经隐隐跳动。
餐桌上的气氛一触即发。
褚嫣心想,幸好今天泽青哥走的早,否则又得害他尴尬地坐在这里看一场戏。
老爷子果然发了一通大火,到后面指着儿子的鼻子臭骂:
“你就这样惯着弟弟妹妹作孽!一个个养出了什么臭德行,你这个当哥的难辞其咎!”
“当我不知道他们存的什么心思?一个个都盯着家产,盼着我死呢!你告诉他们,该他们的,遗嘱上不会少他们半个子儿!不该他们的,也别惦记!有这算计家里人的心思,不如把子女教养好,将来走出去,也不至于叫人戳着褚家脊梁骨看笑话!”
“爸,您消消气,您体检报告上刚说了有些指标不太好,平时不能动怒……”
褚嫣太阳穴一紧,原本预备旁观的兴致也没了,一手抄进老爷子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
“爷爷,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项目不是拿下来了嘛,小姑那天也被我怼回去了,爸和我都没吃亏……”
老爷子急促的呼吸缓了缓,重叹一口气,“爷爷对不起你,由着这两个孽障欺负你。”
褚嫣觉得酝酿得差不多了,抬头冲他眨眨眼:
“我看不如趁此机会调整一下二叔在集团的职务,稍微收回一点职权,毕竟从他这些年的成绩来看,似乎并不太能胜任集团副总的位子。”
“嫣嫣!”褚耀邦冷斥一声,“这些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
“嫣嫣说的没错。”
老爷子暗藏锐利锋芒的眸子扫过长子,突然觉得他甚至还没有孙女有魄力,有点鄙薄和不耐烦地规训:
“任人唯亲还是任人唯贤,对你这个集团领袖来说,是什么很难的抉择么?”
“爸,话不是这样说,从前企业规模小,如今不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就动!”
老爷子一掌拍在桌上,目光森冷。
褚嫣回忆自己的两辈子人生,似乎第一次见到爷爷真正动怒。
像极了重返狼群的头狼,昔日风采未褪半分,那双饱含沧桑履历的眼睛依旧可以迸发势如山倒的压迫感,将人掼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褚耀邦就是那个直不起腰的。
“我知道了……父亲。”
他想瞪一眼桌对面的始作俑者,又耽于老爷子依旧冷锐的目光,只能作罢。
褚嫣恍若未觉,已经开始和老爷子讨论七十大寿想要什么礼物,老爷子人精似的,当然知道孙女是在缓和气氛,要给自己父亲一个台阶下。
他冷肃的脸慢慢化开,添了几分笑意,“只要是嫣嫣送的,爷爷都喜欢。”
末了又补充一句,“可别乱花钱,你自己的零花钱,自己留着用。”
褚嫣一阵心虚,不说话,只点头。
家里要是知道,她最近刚把卡里所有的钱都投了共享单车项目,会不会派人杀到江大男生宿舍,逼那两个大学生把钱吐出来啊?
她不动声色地重新将头埋进餐盘里,不再提买礼物的事情。
到了老爷子过寿那天,她到底还是准备了一份厚礼。
当然,钱是朝母亲要的。
严秀丽知道她大手大脚,花钱上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只是不太清楚她这阵子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也没见你添置新衣服,或是换手机什么的,你总不会最近染上了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吧,给我看看你卡里余额……”
褚嫣一激灵,哄着她妈,“那是我的嫁妆本,您说了给我自己收着的!”
严秀丽噗嗤一笑,“这就想着攒嫁妆了?那卡是爸妈和爷爷给你的零花钱,你想怎么花都是你的事,嫁妆哪里需要你自己攒,难不成将来你出嫁,家里还能让你被晁家人看扁不成?”
褚嫣一愣,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纠正母亲的思维惯性。
“妈,我不喜欢晁云津,您别再给我拉郎配了。”
这话一出,两人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母女两人转头,脸色齐齐一黯。
小姑褚修言今天穿了一身隆重的墨绿暗纹织锦旗袍,眉毛画的又细又长,红唇更可谓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
还是那句话,褚家人,没有不好看的。
只是褚修言这样的刻薄精,日积月累下来的怨念几乎要从皮肤底下渗出来,脸上总做出那种被全世界对不起的愤慨和不甘神情,于是被表情纹打乱了五官的和谐秩序,再漂亮的底子也逊色了。
相由心生。
这是褚嫣想到唯一能形容她的词。
“嫣嫣,大姑娘了,还装什么呢,我们媱媱都被你防得死死的,前几天你爷爷不知道听了谁告状,又打电话到家里来敲打了好几句,啧啧……小姑也算知道你惹不起了,放心好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打晁家人主意,总好了吧?”
褚嫣想说话,被严秀丽按住。
“那真是皆大欢喜,小妹啊,媱媱还这么小,你也别太着急了,免得被人说上赶着,以为褚家女儿都嫁不出去。”
褚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褚修言脸色瞬间比身上的旗袍都绿,强忍着体面,没在老爷子大寿的日子发作,冷冷看了嫂子一眼,转身就去招呼宾客了。
等到她看到女儿扭扭捏捏从楼梯上下来,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把人扯到一边。
“你爸爸费尽心思递帖子,终于邀请到了上次那个谢家哥哥,这次你千万不能掉链子,礼物都准备好了吧?”
褚媱把手里的玩偶挂件举起来,脸上有点难堪。
“妈,这东西也太廉价了,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你懂个屁!”褚修言白了女儿一眼,“谢家太子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才体现你的纯真可爱,才能让他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