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双儿打伞把我拖回去的,那个时候我浑身都被小雨打湿了,头发黏黏腻腻的贴在背后,活像只死鬼。我知道我这样的描述很矛盾……可是这是真的。
“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双儿气呼呼的给我洗头发:“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你怎么就这么没骨气!何苦这么作践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和庄主心里多难过,要不是他临走的时候让我找找你,我还以为你真眼巴巴的看他们成亲去了呢!”
我穿着双儿为我准备的干净衣服躺在床上,脑袋悬空在床沿边,两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喂!”她皱眉拉拉我的头发,我这才瞟了一眼她,其实我觉得她不对劲很久了。至于哪里不对劲……我面无表情的伸手抹抹她的额头,道:“面具要掉了。”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冷静的说道:“你在说什么。”
我翻了翻白眼,然后把手伸到她耳后,可是她却灵巧的躲过了。
我噗嗤一笑,道:“绿珠,我都觉得你装的很辛苦。”
她闻言也笑了一下,但是却也没撕掉面具,她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刚刚换衣服的时候。”
“可是我拉帘子了。”
“我把帘子掀开了。”
我话刚说完,她“啪”一个巴掌就扇到我脸上。
她冷眼看我,道:“流氓。”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道:“其实我只想看看女人是什么样子,容珣怎么会想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罢了。可是你只换了上衣,我也只看到了你的背而已,顺便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纹身。”我想了想又道:“白玉兰的纹身,只有璃阿殿的护法才纹的,不过好像我没有。”
“你的被霍白给洗掉了,他可是给你换了一张皮。”
我瞪了她一下,道:“女流氓,这个你都知道?”
她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这是奉命为了保护你们,他给你换皮的时候我也在旁边,所以就什么都看到了。尽管我并不想看,毕竟你也没什么看头。”
我一脸不可置否,她继续说道:“不过你受点刺激也是好事,起码你现在的脑子比之前聪明了些,这倒是有点像曾经的庄羽了。”
我叹了口气,道:“或许吧,这样的自己我也感到陌生。可是我再也不想做庄羽了,因为庄羽这个名字是和容珣绑在一起的。”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皱眉,问她道:“璃阿殿的弟子全都有纹身么?我记得我乔装到璃阿殿的时候并没有人给我纹的。”
“没错,只有殿下和护法才有。殿下的是兰色的,我们的是白色的。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到了第一次遇见余百家的时候,他告诉我璃阿殿弟子的标志。可是他们的纹身是纹在后颈,绿珠的却是纹在肩胛骨上。我没多想,便摇摇头道:“突然想到之前有冒充璃阿殿弟子的人,不过被别人杀了。”
绿珠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猜他们打着璃阿殿的旗号一定没做什么好事。”看来她已经习惯了。
我调侃她道:“是啊,不过你是好人。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头发洗干净吧。”
她瞥了我一眼,并没理我,而是径直走了出去。我没问她去哪,相反的,她这样扭头就走我倒是觉得符合常理,要是她还像“双儿”那么对待我,我倒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汗毛竖立。
不过她那样倒是挺温柔的,倒是还像个女人,只是不知道白礼越那小子有没有福气消受这美人归。想到这,我暗自摇摇头,自己的事情都没理清,还想别人的姻缘?
马上进来了一个侍女,她安安静静的帮我把头发洗干净了,动作轻柔舒服。最后她帮我把头发绞干了才走,在她走之前我幽幽的告诉她:“三月之内我不见任何人,帮我转告你们庄主我没事,并且很感激他的付出,只不过想自己安静一下罢了。哦对了,每天的饭给我放在门口就行了,敲敲门示意我我就会取,顺便再给我送两本书来。”我想了想,又道:“太深奥的我看不懂,大体就这样了。劳烦了。”
她柔柔的应下了,然后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
往后的三个月果然是如我所愿,每天定时有人送饭,药品和热水,还定期的送来几本有趣的书,我猜也是文轩为我挑的。我想他还在关心我,因为我有一次开门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他在假山后看我,可是又躲闪不及,只好对我笑了一下。我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拿起东西,关门。
这三个月里我忙着看书学写字,也没听到关于他的事情,所以倒也没什么心思再想他了。只是还是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他,醒来又是无比惆怅。我也不敢睁着眼睛洗澡,怕一看到胸口的伤整个人又失控了,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之前伤好的不利索,天一阴冷就疼。
沉淀了这莫约一百天,我终于打开窗子放放我发霉的屋子里的空气了。
此时已入冬,银装素裹。后院梅花盛开,从严冬凉风传来一丝丝清冽沁人心脾的味道。而我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写字略有进步,读书略有感悟也没什么了。偶尔还会拿起自己刚写的一副字点点头,夸夸自己这幅比上一幅狗爬好多了。万一好好的练,说不定未来还是一个大书法家呢?而我一语成谬,没想到后来我的字还真是硬生生的压过了一片人,尽管我是被逼的。
若说还有别的,那就是每每不经意的想起他都心疼。不过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药,总会把我治好。
我好好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开门出去。文轩站在门外,他关切的问道:“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道:“好很多了,谢谢你。”
“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
“这样不好吗?”
他展颜一笑,道:“只要你开心,便什么都好。”
“总是赖在你这也不是个办法……”我看着他有些僵住的脸,挠挠头道:“呃,我是说,我想找点事情做,不然就太无聊了。”
他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半打趣的问道:“跟我学读书写字可好?”
我吓得摆摆手,道:“这样……不好吧……其实我没什么天赋的,添堵倒是还可以……”
他闻言哈哈大笑,笑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才清了清嗓子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自己武功还不错,于是道:“做个镖师吧。”
他皱眉,刚想拒绝,可是我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他硬是把想拒绝的话咽进肚子,然后改口道:“有我在,倒还是能保你周全的。只不过这活不比寻常,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然后他又道:“庄羽这个名字是不能用了,你自己换一个吧。”
我随口说道:“苏六。”
“苏六??”他愣了一下,见我点点头,才眨眨眼,然后道:“真是个好名字。”
“好在哪?”
“虽言简意赅,却不妨文采裴然。苏海韩潮的苏,六尘不染的六,这名字起的真是有意境。”
“咳咳………”我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文轩,没想到你嘴这么甜。其实我知道你在哄我,可是你这也太离谱了……其实我只想表达我是苏家的第六个儿子,仅此而已。不过你说的这么精彩,我不用倒是可惜了。好!就叫苏六!”
于是我就带着面具,骑着骕骦,用着苏六的名字,拿着文轩写的介绍信前赴洛阳第一镖局——白虎镖局。
“苏六公子,能否把你的面具摘下来看一下?”总镖头问我。他是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不到四十岁,络腮胡子,浓眉大眼。整个人看起来很和气,很精神,说话也底气十足。
我摇摇头,道:“我因去年家中烧了一场大火毁了容貌,所以只能以面具示人。”
“文轩公子在信中夸你武艺高强,故希望我委与你重任,可我并不是不给文轩公子面子,而是白虎镖局的镖委实都不好压,在下只能看看公子你的能力才能想分给你什么镖压。”末了他问我:“公子不会觉得在下唐突吧?”
他的意思就是要跟我比试比试,看看我到底几斤几两。于是我爽快的答应道:“请便。”
“好,苏公子果然爽快人!请!”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也跟他客气了一下,他便先出了门。他走了之后我回头瞟了一眼那封信,不由面色一僵,文轩说的这是什么啊……大体说我武功登峰造极,但又身受重伤,可我又自尊心太强,怕自己无用武之地,所以请他给我分到分局,给我一些比较轻的任务………
我叹了口气,然后大步迈出了门。文轩,你就算怕我死也不用这么小心吧?而且,总镖头您也太会讲话了,要不是我随便看一眼信的真实内容,还真的能被您骗得团团转,以为文轩真的那么夸我呢!
十八般武器在架子里呈两排排开。他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大锤,然后对我说:“苏公子自己挑一件趁手的兵器吧。”
我自然是选长剑。
这次比武我特意把九玉剑法稍作改动,让他看不出路数。
他不愧为总镖头,说别的不算,就是那天生神力也够我招架一段时间了。再加上我没有完全用自己擅长的武功,跟他一边打还要一边隐瞒武功路数,一路下来不免吃力。
“好了,到此为止。”他把双锤交给手下,然后欣赏的对我说:“公子果然是个人才,武功轻盈又不失稳准。就是不知道师出哪家?”
“天下之大,人人皆为我师。”
“好,好!”他抚掌大笑,然后道:“苏公子不如就去白虎镖局在芙蓉城的分局做个副镖头吧。”
我欣然前往,骑着骕骦也快了许多。到那的时候他们还专门为我举办了接风宴,大家在一起也都很开心。
镖局一共三十个人。
总镖头姓李,是个长相白净,为人朴实的中年男子,我们私下都叫他李老大。李老大有一个发妻和一双十岁的龙凤胎,活泼伶俐,人见人爱。我刚来的时候这两个小鬼天天缠着我,好几次要拿下我的面具,不过在我答应教他们轻功后他们就乖了许多。
这三十个伙计中有两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同我最为交好,而且更巧的是他们也才来这不久,我们也有很多话可以说,所以我每次做任务都会带着他们。他们一个叫闻关,一个叫楚河。闻关为人沉稳,楚河倒是很活泼,有他在每次任务都不是很累。
在芙蓉城的三个月里,大镖小镖也都不少压,也趁机走了很多地方。最南的可至三山,最北的可至候城。
候城是我们临近过年的时候才去的。越往北走越冷,那少数民族居多,到那我们不得不找户人家避寒,穿着他们的冬衣围在火炉边烤火,听外面狂风卷雪夜敲窗。
虽说很冷,以至于让我们的一大半人都病了。但是那种壮美无疆,鹅毛大雪纷飞狂舞舞的漫山遍野一片银白的景色是让人终身难忘的。
这北国的雪景我们很可能只会看到这么一次了,毕竟往这押镖的很少,这么多年能有一次赶上冬天就不错了。闻关拿出纸笔把它画下来,眉头深锁,架势气质宛若大师。可是楚河凑过去一看后,笑的差点没栽到椅子
我觉得纳闷,也过去一看,发现那只是一张白纸,上面点了几个墨点。
“闻关,你这是……?”我试探着问他。
他一脸淡定道:“画完了。”
“这是……雪景??”我问他。他点点头。我又指着黑点问:“那这是什么?”
“冻死的乌鸦。”
“……”我想了想,道:“乌鸦会被雪掩埋的。”
“哦,那这就是房子。”
“………”我无言以对,只剩楚河笑的前仰后合,而闻关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一眼他,然后无奈的摇摇头,道:“俗人。”
“哈哈哈哈哈………!!!”
……
而如今已是乍暖换寒时候,我们接到了一个新镖,是往洛阳的如意客栈押的。听到如意客栈我心里有点排斥,可是镖局实在是没有别人了,所以只能我接。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于是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叫了加上闻关楚河的五个人,我们收拾收拾就往洛阳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芙蓉城是四川古称,三山是福州的古称,候城是沈阳的古称。候城这个称呼要追溯到2700年以前了,可是奉天是清朝的时候才叫的。权衡了一下,还是叫候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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