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卫云川才缓缓开口:“他做这些暗处的交易一向避我避得紧,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时我才跟他没多久,有一次,他以为我走了就在客厅里打电话,说什么怕警察盯上他们,要找一个替死鬼,他会想办法把假药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给这个替死鬼。”
卫云川犹豫了一会,问:“林少爷,你知道他当时在和谁通话吗?”
秦默耸耸肩笑道:“谁?”
“贺氏董事长,您的父亲林浩峰,我听到他喊了那人的名字。”
这就对了,和秦默预料的几乎没有出入。
三年前秦默远赴美国,在找顾亦舟之前和徐州等人进行了一次剑拔弩张的交接工作,那时候他翻阅了徐州手低下的进出账本,出入巨细做得完美无暇,丝毫找不出一丝纰漏,本来也没什么,可秦默偏就找出了这个账本的破绽。
当年他第一次出长差谈一笔收购房产的合同时,徐州从中作梗故意使绊子,他因此没能及时赶回去陪顾亦舟过除夕,那时的秦默霸道专断,刚愎自用,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徐州的财务报表,只可惜徐州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秦默只能不痛不痒最后作罢。
但他天生记性好,对数字又极为敏感,看出了滨海区账目出入的一些小弊端,这本来不值一提,可也正是这微末的小纰漏让他对徐州产生了怀疑。
他们后来交接的时候这个小纰漏被抹得干干净净,很明显有人对账本动了手脚,只是一个小疏忽而已,秦默看到也只会随手一翻不当回事,可却有人大费周章的去修改做平,他难免起疑,不免又查了贺氏迄今为止上上下下的所有账本,发现了一个共同问题——只要关于滨海新区的账目都做得漂漂亮亮,没有任何差错。
他去美国后就安插人手调查滨海新区那一带,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不久后就查出了徐州他们出售禁药、走私洗黑等暗里见不得人的交易。
秦默深知他们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背着林浩锋做这些勾当,怕是这么捞出来的钱他们也没有太大的胃口吞下去,自然而然,秦默就开始怀疑这幕后真正的操控者是林浩锋。
但林浩锋是谁,姜还是老的辣,秦默查了三年硬是没查出个头绪来,林浩峰精明算计又怎么会让人抓住把柄。再者秦默也不敢动作太大查的太紧,生怕引起他的怀疑。
卫云川的话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饶是林浩峰这种手段的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很显然,当年顾行深陷倒售假药的风波就是出自于他之手,宋修延口中的替死鬼就是被临时推出来顶罪的顾行。
秦默眼神冰冷,卫云川则是一副犹豫为难的纠结模样。
秦默:“卫先生,你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卫云川眉头一皱,终于还是开口:“他们有一个账本单独记录这些违法交易,至于账本在哪长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
秦默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他一眼,半眯起眼睛,卫云川以为他要反悔着急道:“林少爷,我也就知道这些了,你答应好的要救我姐,你——”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秦默收回目光,“看来宋修延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说你知道那么多现在还能好好的在这跟我说话,他对你倒也有几分真心嘛。”
卫云川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徐州那老东西还挺会找人,爸爸的老情人和自己的未婚夫搞在了一起,呵呵,就算宋思雨不在乎,怕是宋修延也会急红了眼吧。”
卫云川满是错愕,宋修延会着急,不,他不会的。
秦默揉了揉额头,思考了一会又说:“卫先生,徐州让你做什么你继续做就是。”
他不是不知道林浩峰已经盯上顾亦舟了,他竭尽权利和顾亦舟保持距离就是不想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现在传出绯闻正好可以暂时混淆林浩锋的视线。
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结束漫长的谈话,秦默把卫云川送回家后立刻打通了高萱的电话。
一接通电话还没问出口,高萱就滔滔不绝:“林总,顾医生已经安全到家了,我一路跟着他又亲眼目送他进的屋,他也没有喝酒,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不过,林总,顾医生看到你和那个小男生一起离开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过我已经替你解释过了。”
秦默心里刚想松一口气,就听高萱语气自豪道:“我告诉顾医生是那男的先勾引林总的,林总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的,其实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他。”
秦默听后脸色异常难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森冷道:“高助理,这个月的绩效全部扣除。”
高萱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补救自己说出去的话那边就直接切断了通讯。
她擡头望了一眼漆黑的没有边际的天,充满了绝望,她一个助理跟个私家侦探一样天天的撵在人家顾医生屁股后面跑,鞍前马后的供老板差使最后竟落了个减资扣薪的下场,简直天理不容,惨无人寰啊!
如果顾亦舟对高萱的话半信半疑,那么接下来传得漫天飞的流言蜚语和各报刊杂志印上去色彩分明的照片就足以证实秦默的确养了小情人。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顾亦舟依然表现的云淡风轻,其中的酸涩却发酵到他自己都一无所知的地步。
那之后不久,他又偶然遇到秦默带着小情人从贺氏大楼里大喇喇的走出,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满脸漠然。
跟在他身后的高萱表情耐人寻味,她跟顾亦舟匆匆对视一眼,自顾自在心里为老板捏了一把汗,作吧,以后有他受的。
其实也并非偶然,从医院赶回家又大老远跑到这里,说是偶然顾亦舟自己都不信。
这个男人明明还在乎着自己却偏偏若即若离忽冷忽热,顾亦舟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了,又或者从未猜透过。
他站在那里发愣的功夫,高萱去而复返,她把车停在顾亦舟身边,慢慢摇下车窗,在脑海里把要说的话来来回回的修改了好几遍才为难开口:“顾医生,林总让我给你稍句话,就是,就是……”
顾亦舟浅淡一笑:“没事的,你说吧。”
高萱不禁晃了神:笑成这样的男人,谁能舍得说出伤人的话啊。
可不说她会比顾亦舟更可怜,她那老板对顾亦舟是假狠,对旁人才是真的杀人不见血。
“他说让你别这样缠着他了。”
顾亦舟脸色随即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应声回答:“嗯,我知道了。”
高萱沉默良久才开车离去,当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顾亦舟一脸落寞的样子,忍不住把自己老板在心里凌迟了几百回。
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很吃惊,长成这样也怪不得她老板那么念念不忘。
秦默在美国的那三年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除了工作毫无七情六欲可言,理着繁杂错综的文件,谈不完的合作应酬,办公桌上永远堆着厚厚的财务报表,除去吃饭睡觉,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没有丝毫喘息的功夫。
除此之外,他这个人极为冷漠无情吹毛求疵,在他手底下工作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做了99.9,他会因为那0.1的失误对你全盘否定。说话做事从不给人留任何余地和机会,对人对事苛刻严格,又成天顶着一张不茍言笑的冰山脸,导致公司里的人一见到他就如临大敌。
就比如他的助理,在高萱之前已经有不下于几十个不堪重负或被辞退或自己卷铺盖走人的,说起来,高萱这一年多也是靠着非人的毅力艰难挺下来的。
听说她之前有个助理因为整理的文件里掉了一根头发被骂得狗血淋头哭着离开,上一个则是去机场接他比规定的时间晚了五秒钟被直接扔在了机场,上上一个则是开车的时踩了一脚刹车让他修改的合同多出了一个逗号,他就直接把人骂出车外扬长而去。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然后,他请助理只请女人。
高萱当时听到这些下巴都惊到了,这是个什么冷血男人竟能这么为难女人,他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吧。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这位老板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男人女人的概念,只有别人和顾亦舟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