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辰那天下午还是回去了。
开车的路上,他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不太好的预感,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和女人的一样灵验。
他不知道顾亦舟那天会不会后悔劝说他回家,反正他自己是后悔了。
他一直努力的想去拉近和顾亦舟的关系,为此还心甘情愿的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孰不知,这反而成了他们后来那段时间里越走越远的罪魁祸首。
林北辰从医院回来时,就给林浩峰发了信息,林浩峰很开心的给他回复了一大段。他看着只觉得别扭,贺芝茹立马给他打来电话,林北辰心烦的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贺芝茹经常会给他打电话,只是林北辰从来不会接,到后来,她不再打电话,改为三天两头的信息关怀,这些信息林北辰从来不看,都是攒到一定时间直接删掉。
他对贺芝茹怎能做到亲儿子的份去付出相同的嘘寒问暖,贺芝茹是九年前那场车祸的最大嫌疑人,他还没大方到这种程度。他只是一个站在这个家庭对立面的假儿子。
差不多快到七点的时候,天才慢慢黑下来,南通市的夏天白昼很长,林北辰看着慢慢亮起的路灯,心里一片混乱。
这条路似乎约越走越远,他开车的速度又很慢,不一会儿,几条车道变得密密麻麻拥挤起来,正值下班高峰期。
后面有人按了声喇叭,林北辰心烦意乱的在心里“操”了一句,把车速提了上来。
到公寓门口的时候,他心里一阵漠然。
有多久了,自从高一下半学期他搬出这里,回来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就算偶尔被林浩峰逼回来,也只是一口水都懒得喝的走个过场。
到高三时,林浩峰也不敢太打扰他,不敢太追着他让两个人关系变得更加恶化,又加上顾亦舟回国,他行为上收敛了很多,林浩峰审时度势,更不会轻易和他闹不愉快。
说起来,他不定多感激顾亦舟,怪只怪自己对顾亦舟泥足深陷。
他进了电梯,按亮了12层,给顾亦舟发了一个信息:哥哥,我回家了。
他走出电梯后,收到顾亦舟的回复:脾气收敛点,有话好好说。
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他家哥哥的回复,他对顾亦舟一直都是秒回,但顾亦舟回他信息就全靠他林北辰那天的运气了,当然,顾亦舟也没他那么闲。
林北辰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刚要伸手开门时,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屋子里飘来一阵饭香,林北辰看到上好古木制的长桌子上摆满了菜。
保姆一开门看到林北辰站在那里,吃惊道:“哎呀,果然是少爷啊!”
“夫人时间捏的还真准,刚从窗户那里看到你停车就说你差不多该到了,我这一开门,你果然就上来了。”
林北辰目光深沉,对保姆似笑非笑了一下。
保姆把一双新买的拖鞋递给他,回头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贺芝茹趿着一双鞋子,匆匆忙忙的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林浩峰也擡起了头。
怎么看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等着儿子回家吃饭的温馨场面。当然,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不是,所以眼前的场景只会让他觉得讽刺。
贺芝茹眼眶发红,有些局促道:“小辰,你回来了啊”,说着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声音带着点哽咽:“是不是前段时间学习太累了,怎么瘦那么多?”
林北辰想,这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无论这个女人对他抱有多大的恶意,可是在自己儿子面前也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母亲。
他弯下身子换好拖鞋,进了屋。
林浩峰收起报纸,推了推眼镜,知道林北辰回来,他难得没去加班。
他看了一眼林北辰,平静道:“回来了就别站着,你妈妈做好饭了。”
“小辰,你快去洗洗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贺芝茹走进他,满眼心疼,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就是就是,少爷,夫人亲自下厨,连个下手都不让我打,生怕做的不合你胃口”保姆附和,“我去拿碗筷,你们坐下吃吧。”
林北辰点点头,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台上放了新杯子和新牙刷,从里到外准备的都很精心。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气氛有些尴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贺芝茹一直往他碗里夹菜,夹的都是些她以为自己儿子喜欢吃的,林浩峰看在眼里,始终一言不发。
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林浩峰开了口:“明天让司机把你的东西都搬回来,开学前就住家里吧。我让你张叔叔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职位,你趁着假期去学习学习经验。”
林北辰简短回答:“不搬。”
“由不得你,你再休息几天,这几天好好陪陪你妈。”
林北辰嗤笑:“你安排的那么好就不问我同不同意?”
贺芝茹一看情形不对,急忙阻止:“浩峰你干什么?儿子这才刚回来,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小辰他才考过试,你就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林浩峰也不想在贺芝茹面前跟林北辰起争执,便抛下一句:“吃过饭来我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该来的总归逃不掉,林北辰没有反驳。
快到十点的时候,林浩峰劝着让贺芝茹睡觉,自己去了书房。
贺芝茹心里清楚这俩父子必须得好好谈谈,心里再担心也没说什么,只得心神不宁的睡下。
夜里很静,林北辰揣着难得平静的心情洗好澡,随便擦了擦头发,走进了林浩峰的书房。
书房的灯光线很柔和,林浩峰端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
“小辰,我在美国给你选了一所大学,已经申请签证,过段时间应该就下来了,走前的这段时间就在家呆着吧。”
林北辰佩服这人的操控能力,什么招呼都没打就私自决定让他去留学,真是好笑又好气。
“谁说我要去美国了?您还真能耐,什么都没说就替我做好所有决定。”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您老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是告诉我吗?这是在给我下圣旨吧。”
林浩峰脸色一变,试图温和:“小辰,我希望你能懂事点,跟亦舟一样有个好前途。”
林浩峰还真是精明,这时候还知道拿顾亦舟压他。
林北辰干脆的说道:“我不想有,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林北辰,什么事我都可以纵容你,由着你,你搬出去也好,搞同性恋也罢,你不想让我们管你,这一年来谁也没去打扰你,给你足够的自由。但是这件事上就不能由着你胡闹了,你在南通我可以给你处理那些烂摊子,可是你去了美国谁还会这么由着你翻天覆地的胡闹,你也不小了,该懂事点了。”
林北辰邪邪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父亲,语气冰冷:“谁让你纵容我了?谁稀罕你去纵容我啊。”
林浩峰脸色铁青:“林北辰,你也收敛点吧,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何必这样糟践自己来报复我。”
“你这样不是报复我,是报复你自己!你现在触犯了我的底限你知道吗?别拿你自己的前途让我不痛快”,林浩峰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妥协道:“小辰,听话点吧,别赌气。”
林北辰觉得他在恩威并施,这哪里是商量,这分明是在威胁,可他偏不吃这一套,林浩峰越是这样,他就越和他对着干。
什么时候起,他如同一个野兽,骨血里的愤怒总因为能报复林浩峰哪怕一点,就疯狂的叫嚣着,林浩峰要是退一步,他便兴奋着进十步百步,鱼死网破,就算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他心里也只有痛快。
【作者有话说:小刀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