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起千山 作品

第111章 “是,陛下,奴才这就……

“……”福公公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擡手抹了把额头冷汗,顿时将脑袋埋的更低,陛下的心思现在可真是越发难测了。

晏江引根本没功夫深究福公公所谓有罪, 他很快跳转了思绪,修长漂亮的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扣击几下,半晌开口道:“你去将付先生他们请来,拿着这块令牌,直接让人驾马车将他们带进来。”

“是, 陛下,奴才这就去。”

巳时过半,福公公领着两个男子进宫, 直入御书房面圣。

这两个男人,一个英朗俊挺、神情坚毅,一个清秀雅致、气质洒脱,后者面容再熟悉不过, 便是当初在江南姑苏城中结识的付明清,许久未见,仍旧是当初的模样, 倒是他身旁那个男子变化不小。

当初穆齐之被练成药人傀儡时, 整个人皮肤都泛着死白、青筋暴露, 双眼猩红无神,就像一头丧神失智的野兽, 如今毒素尽除,肤色恢复成健康的小麦色,双眼坚毅有神,锋芒内敛,端的是俊逸逼人, 朗朗卓尔。

晏江引挥手免去二人礼数,开门见山道:“南疆的事情,相必你们都已知晓了,今日请二位前来,便是想与尔等探讨此事。”

付明清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全国,而穆齐之是玄机楼现任少楼主,当初裴烨他们救了穆齐之之后,这二人执意要报恩,正好那时候大晏政府改革商政,有了付家的帮助阻碍就小了许多。

“裴兄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何况南疆战争关乎国家安危命运,我们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也断不会眼睁睁看着战况衰颓,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陛下尽管开口便是。”

晏江引也不绕弯子,将自己从手下那里了解到的消息先同他们说了一遍,最后道:“边疆物资短缺一事,就有劳付先生了,玄机楼传递情报的速度比之官府最快的加急驿站更快,朕希望能得到南疆前线最及时的消息,这枚令牌穆楼主拿着,届时可当与前线军事往来之信物。”

穆齐之接过晏江引递给他的令牌,沉定的说:“陛下放心,玄机楼必当竭尽所能。”

送走了付明清二人,晏江引心下稍安,重新拿起朱笔批阅奏折,午膳过后,照例到校场活动筋骨,几个陪练的侍卫都是大晏一流高手,武功出类拔萃,晏江引与他们数番对打下来,身上出了一层的汗,天色微沉之时,方回到蟠龙殿。

福公公打前边儿先回来,已让人备好了沐浴用的东西,晏江引一进门,便往浴池而去。

他退下身上汗涔涔的衣裳走到浴池里坐下,福公公拿了帕子走到池边跪下亲自伺候,先用银器舀了温水为他沾湿头发,继而打上皂角娴熟的按摩揉洗,又用清水冲净。

晏江引全程安静的闭眼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挑剔,到了后来差点睡过去,却在这时听到一声惊呼。

晏江引心跳不由快了一下,顿时睡意全无,微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何事大惊小怪?”

福公公双眼愣愣的盯着晏江引的后背,结结巴巴道:“陛……陛下的背上……有……有东西!”

晏江引听他这惊恐的语气,还以为自己背上落了什么可怕或是恶心的虫子之类,后背立时爬上一层冷汗。

天生的自尊与修养让他将出口的惊叫压了回去,强自镇定的开口:“什么东西?还不给朕弄开。”

“不,不是的陛下……”福公公下意识摇了摇头,急匆匆说,“陛下,陛下背上……突然生了个印记。”

“哦!”晏江引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勾唇笑道,“是个什么样的印记呢?”

福公公道:“回陛下,是朵梅花的模样。”他方才为晏江引洗净了头发,一手撩起他的长发正打算为他清洗背部,不想就看到晏江引的右后肩处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印记。

福公公伺候晏江引多年,从未见他身上有这种东西,起初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还滑稽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眼花,又舀了水冲洗,却是如何也洗不掉,心中惊骇之下,便不小心的叫出了声音来。

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冒出朵儿来,这说出来的确有些诡异,但晏江引毕竟少年心性,倒是有些兴致勃勃,又接着问:“它生在哪儿了?”

福公公见自家万岁爷一脸淡定、毫不担忧的模样,渐渐也跟着冷静下来,他擡手指了指那朵“含苞待放”桃花,“就是这里。”

那印记的位置在肩上,晏江引不过稍微扭头,便看了个清楚,他擡手轻轻摸了摸。那花朵印记,若说是刺青纹身之类,或多或少会有凸起或者凹陷的感觉,但这个用指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确是与皮肤生在一起无疑的。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朵花来了,真是不可思议!”晏江引忍不住低叹一声。

福公公接道:“是呀,前儿个奴才伺候您的时候,还没有呢。”

晏江引经他这么一提,不知为何,脑海里猛然就想起裴烨来,想到裴烨,就想到那场混乱的性.事。

那一晚他没醉酒也没中毒,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男人时而热烈时而专注的神情,雄.壮蓬勃的身躯,俊美魅惑的面容,以及最后那夹杂着温柔、无奈以及怜爱的几声轻唤……

晏江引想着想着,心中一时有些情动,白皙的面颊与耳后泛起淡淡云霞。

……

自那天后,晏江引每隔两日便收到玄机楼送来的密报,里面关于边疆战况写的较为详细,甚至比随后呈上来的官方文件更加细致。每天等着玄机楼送来的信,几乎已经成为晏江引的习惯。

这日下早朝,又一次听说有人求见,这次前来送信的仍旧之前那个年轻男子,他将信物递过去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晏江引迫不及待打开密折,发现这一次的东西里面竟夹着两封信,其中一封与寻常无异,正是玄机楼独有的封信方式,而另一封,信封上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写。

晏江引对这封信说没有好奇是假的,但这微末的好奇心在裴烨的安危之前,根本不值一提,故而晏江引还是率先看了玄机楼的战报,等确定我军无恙,这才拿起来那封封面空白的信封。

他徒手撕开封蜡,里面的信纸折叠一丝不茍,展开之后,竟是写了满满的两页。

信上字迹严谨中透着几分不羁,笔画匀称流畅,力透纸背,晏江引只扫了一眼,还未细看内容,便已然愣住。

这熟悉的字迹,他看了数年,如何会认不出来,竟然是裴烨写给他的。

开头的称呼并非平日里恭敬而略显疏离的“陛下”二字,却是唤了晏江引的名,还是未带姓氏的那种。

信的开始仍旧叙述了战场上的情况,说是已经稳定下来,让他安心,之后画风陡转,啰啰嗦嗦一番叮嘱,竟都是些穿衣吃饭、防寒保暖之类的鸡毛蒜皮,最后嘱咐他于朝政之事上莫要过于忧心操劳,若有何难解的事情便等自己回去,还说会尽快结束战争,早日回来。

结尾的落款是“清渊”二字。

晏江引将这封信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最后单手握拳抵着下巴发起呆来。

看字迹的确是裴烨的手笔无疑,可是整封信几乎找不到多少那人的风格,那个淡漠冷峻、满脑子家国天下的男人,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他会关心自己穿的是否单薄,每餐吃了多少,说若是不耐,便莫要理睬那些逼自己选妃的官员……还有那字里行间,泄于无形的思念,这些话,真的是裴烨会说出口的吗?

晏江引思来想去,始终想不通裴烨为何写这样的一封信给自己,到了最后,竟觉得恐慌起来。

会不会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才会写信给自己说这些?这么一想,再看这封信的时候,竟然有种在看遗书的感觉。

晏江引猛的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思绪,玄机楼的密报上也才说战况稳定下来,所以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纠结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半晌过去,盘的一丝不茍的墨发已然凌乱不堪,短些的碎发胡乱的耷拉在脸颊,显得整个人既颓丧又凌乱。

裴烨前世今生从未如此认真的喜欢一个人,因而也没什么经验,思念从他离京之日起,便在心中生根发芽。某夜辗转难眠,他便想着是否该给晏江引写封信寄了去。

夜间魔魅猖獗,总能不动声色的引诱人做出清醒时候很难做出的事情。裴烨翻身从床上下来,研墨提笔便开始写信,他其实并不知道写什么,干脆兴之所至,想到些什么便直接落笔。这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写了满满五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