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到底是是谁安插进来的, 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裴烨却清楚自己此刻若是轻举妄动,反倒是给了那些人处置自己的罪名, 他不动声色敛了眼中情绪,淡淡开口:“是陛下传本将军前来,我劝尔等勿要阻拦,若是耽搁了要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打前两个侍卫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开口道:“你等着,我们进去问过再说。”
“公子,这些人……”站在裴烨身后的阿青见状, 忍不住愤愤的开口,“小小的侍卫,也敢对您如此无礼,他们……”
“注意言行。”裴烨淡然开口打断了阿青的话, 静静等着里面的动静,让他意外的是,殿内走出来的竟然是重真帝面前的大红人——范公公。
范公公见到裴烨, 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裴将军, 您来了。”
裴烨问道:“公公, 陛下情况如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公公跟在重真帝身边数十年,若说他会背叛重真帝几乎不可能, 可若是他没有背叛,为何在如此形势下还能好端端的站出来,莫非……
范公公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殿下暂且无碍,将军不必担心。”
裴烨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停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将方才对侍卫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然而从范公公口中同样得到重真帝拒绝见他的答案。
裴烨见状也不强求,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作势要离开,却不想对面年过半百的范公公脚下一个不稳,竟差点摔倒在地,裴烨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待对方站稳便立马松开手。
感觉到周围瞬间冷凝的气氛,裴烨心中不由冷笑一声,面上却道:“公公照顾陛下劳心劳力,也当注意身子才好。”
范公公拂了拂身上衣裳,微叹一口气:“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不过两夜未歇便吃不消,如今宫中年长些的皇子也就太子了,只不知殿下他今日为何没来蟠龙殿……陛下还在里面等着伺候,老奴就不送将军了。”
裴烨点了点头,利落的告辞转身。
从蟠龙殿出来,擡眼便见前方一群大臣浩浩荡荡的疾行而来,想必也是得到重真帝病危消息匆忙赶来的,有的人甚至连头上官帽都未曾戴正。
这群人见到裴烨,纷纷的打过招呼,语气多数恭敬,但内心所想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裴将军,里面情况如何了?”问这话的是卫轻舟。
裴烨将范公公方才说的情况原意说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百官的反应,待那些人与自己错身离开时,压低了声音道:“蟠龙殿被人掌控住了,如今里面情形不得而知。”
卫轻舟自从姑苏之行回来,可以说是与裴烨达成了同盟,这段时间,裴烨暗中稳定朝中动荡,其中不少切实可行的计策便是他给的主意。
卫轻舟面色一变:“可知道是谁的人手?”
裴烨张开右手,只见他宽大的掌心躺着一张细小的纸条,上面淡淡的血迹写着“二太子”三个字。
“这是方才范公公塞给本将军的,他与我交谈时说了一个‘两天’又留下这张字条,到底所为何意?”
卫轻舟取过纸条细细看过,这三个字之间隔着较大的距离,看着不像是连贯的词语,倒像是三个单独的字,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口中喃喃道:“范公公到底想传达什么意思,他可还和将军说了些什么?”
裴烨又一次在脑海里细细理过之前范公公所说过的每一句话,猛然想起那句,“只不知殿下今日为何没来”,一时间面色微变。
“卫大人先去蟠龙殿,那边若有何异动,务必想法子化解一下,本将军还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他话落便脚步匆匆的离开。
卫轻舟在后面唤了一声,见裴烨没有丝毫停顿,不由皱了皱眉。
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这一向深沉淡漠、不动如山的人,变得如此仓惶?
裴烨疾步行走在宫中长廊内,心中不安越来越盛。
殿下,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避开宫中各路眼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裴烨成功的来到了大晏皇宫的密道入口,在假山某处摸索一阵,眼前石山缓缓移动,轻微的响动之后,眼前出现一个漆黑的入口。
这密道还是当年裴烨在位之时修建的,除了他自己与那些心腹手下之外,再无旁人知晓,逝世之前,他告诉了当时的太子。
时隔数百年,裴烨不知道这密道地图是否失传,但此刻他进来,看着内里灰尘寸深、蛛网虬结的模样,便知道这路必定许久未曾有人走过了。
他自来记性极好,就着火折光晕在,这四通八达的密道之内穿行,如履平地一般,半个时辰之后,已然到达了东宫地带。
裴烨出去之前,凝神感知了一下外界情形,这才开启机关。
这条通往东宫的密道,直接通到太子寝殿,出口设在置物架后,暗门开启之时,裴烨顺着木架缝隙朝外看了看,这一眼便看到了躺床上的晏江引。
少年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手脚皆被粗粝的绳索紧紧缚在床栏,逦丽漂亮的面庞上泛着两抹嫣红,好看的凤眼中却迸射出激愤恼怒的光。
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床前,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缓缓靠近晏江引身前,然后将锋韧抵在了少年雪白无暇的面颊上。
“我的好弟弟,皇兄给你吃的东西,滋味怎么样啊?”阴沉邪魅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寝殿之内,让晏江引一瞬间变了面色。
“你……”晏江引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敢置信道,“你是晏江凌?”
“呵!”晏江凌冷笑一声,“一年不见,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二哥啊。”
“你想干什么?”晏江引想不明白,这个本应该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在出现在自己的寝殿里,他是如何逃出来的?竟然能将东宫之中的人手全部换掉。
“我想干什么?”晏江凌手上微微用力,少年无暇的面庞便被划开一道血口,“这你就该问你那个贱人母妃了。”
裴烨看到那一抹血红的时候,眼神暗了暗,一丝危险在眸中一闪而过,差点就出了手。
可是这殿内除了晏江凌与晏江引外,不远处还侍立着数个男子,裴烨仅凭气息,便能知道这些人的深浅,这些人竟然,各各都在一流高手之列,此刻若是被人发现,一旦打草惊蛇,他必然无法保证晏江引的安全,将他从这些人手中救出。
“不许……不许你辱骂我母妃。”耳中再次传来晏江引的声音,只是这本该愤怒严厉的一句话,不知为何说的却没有底气一般,裴烨自暗处审视一番,方才惊觉晏江引的异常,他这样子,莫不是被人……给下了药。
晏江凌擡手的在晏江引面上拍了拍,唇间吐出刻薄的讥讽。
“那女人本来就是个贱人,还不让说了是么,本殿缘何落得而今的境地?”说到这里,低沉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含着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愤怒,“还不是那贱人做的好事,你以为她的死真是我干的啊,其实一切不过都是这女人的算计罢了。”
晏江引想要大声质问与反驳,可是身上的难受和脱力让吐字都变得困难:“你……你在说什么?你害死了我母妃,她都不在了,你还如此……如此……晏江凌,我不会放过你的。”
“都落到这份儿上了,还嘴硬呢!真是和你那个娘一样的贱啊,本殿费尽心机多年经营,万没想到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你们都好得很呢……看看这张漂亮的脸蛋,与那贱人生的多像,若是被我就这么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且不说大晏会不会要一个毁了容的天子,便是那裴大将军,对着一张残破不堪的脸,你猜猜他会不会多看一眼啊?”
“你猜,到时候他会要你吗?”
感觉着面上冰凉的触感,晏江引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可是他紧紧的抿着唇,固执的不愿说出半句示弱的话。
那个人吗?
他可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呵呵,即便自己生的再好,他也不会……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生着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呢!
毁了便毁了吧……
晏江引想到那个贯穿了他整个年少与青春的人,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可是下一秒,却感觉身子一凉。
身上的衣袍竟是直接被晏江凌手中的匕首给挑了个破碎。
这个孽畜!
裴烨看到晏江凌粗鲁的扯下了晏江引身上破烂的衣衫,闪着寒光的匕首抚了上去,少年青涩玉白的身体瞬间起了一层深深的颤栗,眼中神色越来越深沉。
若说这样他还能袖手旁观,那接下来的事情,简直让裴烨想要捏死这个不肖子了。
他们晏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