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因为父亲仙逝回老家丁忧的二品大员钱大人得了重病,请了县里几个老大夫都治不好,最后不得已,病急乱投医请了仁心堂的小沈大夫。
小沈大夫今年才十五,据说启蒙背的就是药典,小小年纪已经学了十年医,如今在县城里不太好的地段上开了家医馆,但平日里去仁心堂看病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去买药的。
小沈大夫太年轻了,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医术有多出色。
县城里的人都说,沈家是因为不缺钱,才给小沈大夫开了家医馆玩,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回钱家人请他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想小沈大夫竟能妙手回春,扎了几回针,开了几副药,钱大人按时按量吃完就好了。
钱家人感激不已,送了不少谢礼到仁心堂,同时,小沈大夫医术高明的事也就传了出去。
沈文青原本坐镇仁心堂,一天也就给几个病人看病,清闲得很,现在从早忙到晚,还不得不请了别的坐堂大夫坐镇,才勉强能给前来的病人看完病。
这天夜幕降临,沈文青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病,时间太晚了,他还想看会儿医书,就不打算回去了,让小厮打了灯笼去买些吃食回来,便拿了医书准备看。
不想刚拿起医书,就有家中小厮前来通报:“三少爷,明日是大人生辰,老爷夫人让小的请您回去呢。”
“啊……”沈文青呆了一下,“我差点忘了。”
派去买吃食的小厮把东西拿回来后,被医馆的护卫告知小沈大夫已经有事回家去了。
小厮愣了一瞬,接着高兴的把买回来的东西跟几个护卫分了吃,里头不仅有他们自己的份,还要给小沈大夫买的金满楼烤鹅和酥饼,香喷喷的美味吃进嘴里,满嘴留香。
次日清晨,沈文青天方亮就起来了。
小厮口中的大人是他二叔沈东海,现任陌水县县令,沈文青和沈东海关系还不错,早就准备好了生辰礼,只是这段时日仁心堂忙碌起来了,他就给忘了
沈东海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生辰礼向来只跟家人和几个交好的友人过,不会大肆宴请宾客,因而这一天看起来也跟平日没什么不同。
沈文青拎着礼物前去二叔住的院子时,正听到里头传来了欢笑声,从声音听来,里头的人年纪不大,应该是跟他差不多大。
他有些好奇,二叔平日很少跟小辈相处,这里头的人倒是不怎么拘束,也不知是哪个世伯或世叔的孩子。
“三少爷来了,怎么站在大门口不进来?”院里的梁嬷嬷从厨房端着点心出来,见到沈文青喊了一声。
“我刚到。”沈文青笑道,“里头是什么人?”
“不知道哩,大人没说,但大人见到那位秦公子挺高兴的。”梁嬷嬷笑道,接着又压低了声音,“三少爷老奴跟您说,那位秦公子长得可俊了,老奴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儿!”
“是吗?”沈文青有些不以为然,他对人的皮囊向来不怎么在意。
梁嬷嬷点头,“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三少爷不成?一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
沈文青心说梁嬷嬷年纪大了,人就越发慈祥,看谁都俊,前阵子还说上官家的长公子容貌绝世呢,在他看来,不也就那样,又不是病人,哪里值得多看几眼?
然而等他随嬷嬷进了雅室,看到与沈东海对坐的少年,才惊觉梁嬷嬷并没有夸张。
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身暗红的窄袖劲装,勾勒出初初长开的完美身形,少年闻声擡眼看过来,唇边含笑,仿佛春风拂面朵朵绽放的蔷薇花,明明唇色发白,瞧着有些体弱,却偏偏开出一片艳色来。
小沈大夫看得呼吸一窒。
少年有些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戏谑,起身对沈文青行了一礼,笑道:“这位就是沈大夫吧,久仰大名。”
声音清冽中带着些绵软,懒洋洋的,听得人心底发软。
沈文青回过神,为自己方才的失礼感到愧疚,忙低下头回礼,“秦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普通医者,没什么名声,若是有,也是外头的人有些夸大了。”
“你倒是谦虚。”秦勉挑了挑眉,不知是怕他尴尬还是本就没在意,没等他再开口便转移了话题,“你认识我?”少年神情有些得意和嚣张,“没想到我才刚来陌水县没多久,都没收拾几个混混,就出名了!”
沈文青:“……”
他其实有点想说是刚听到梁嬷嬷说的,但看少年的模样,便没开口。
奈何秦勉又问他:“你从哪儿听来的?是不是听说刘老三被打瘸了腿,黑狼被开了瓢,还是其他的?”
沈文青倏然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这哥儿竟然如此彪悍。
秦勉看出他眼中的震惊,笑容更加灿烂了,回头看向沈东海,笑道:“沈大人,您的家人真有意思。”
“秦公子就别开他玩笑了。”沈东海无奈的摇了摇头,招手示意两人坐下来,对沈文青道,“这位是秦勉秦公子,日后会在陌水县安家,住的院子离你那医馆不远,日后若是秦公子有什么需要的,文青你就帮忙搭把手。”又对秦勉道,“秦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不用跟我这侄儿客气。”
沈文青忙道:“是,二叔。”
秦勉点头,丝毫没有自己是个哥儿的自觉,眼神直直的打量沈文青。
小沈大夫与他年龄相仿,长得细皮嫩肉,瞧着却像个小书呆子,呆板又容易害羞,实在是有趣得很。
想到沈东海的话,他想着,日后在陌水县的日子,约莫不会太无趣。
沈东海和两个小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有别的人前来拜访庆贺,他就陪他的那帮友人去了,恰好沈文青的一个堂妹沈文嫣前来,便让沈文青和沈文嫣陪秦勉在府里逛逛。
沈文青和沈文嫣应了,便带着秦勉到沈府到处走走。
沈东海不拘小节,但沈文青的父亲沈东林却是个雅致之人,沈府也是被他打理得像个后花园,处处透着精美雅致,秦勉看惯了京城精致中透着磅礴贵气的建筑,再见江南的温柔小意的园林式建筑,还挺喜欢的。
三人边走边聊,秦勉并不说他家乡的事,反倒是听沈文青兄妹说江南风情比较多。
日落西山时,秦勉就要告辞。
沈文青瞧着他唇边的笑,莫名有些不舍。
不过他也没多说,只是笑着和沈文嫣一起将人送出了门。
沈文嫣见他一直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人都不见了还在看,不由得取笑道:“文青堂哥,这春天还没到呢,但我瞧着,你这花儿是要开了呀?”
沈文青瞬间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瞪了沈文嫣一眼,“堂妹可别胡说!”
话是这么说,底气却不怎么足。
沈文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堂哥要在这里留恋,我就不陪着啦!”
说完也等沈文青再瞪她,转身就离开了。
沈文青脸上有些发热,却又忍不住看了看秦勉离开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府一行,秦勉心情还不错,但这个好心情在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就立马被破坏了。
“秦勉,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拘着我,就能得到我!”江翼堵住他的去路,一双眼睛里满是鄙夷和恨意。
“我倒是没想要得到你的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如何看不起我,我都是你无法违抗的主子。”秦勉勾唇笑了笑,眼底却尽是悲凉,他擡手摸了摸江翼的脸,戏谑道,“记住了,我是你主子,你就算觉得我是个婊子,那你也只是婊子的一条狗!”
江翼的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英俊的脸都变得狰狞。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阿云他身子不好,离不得我!”
“哎呀,真是郎情妾意呢!”秦勉嘲讽一笑,“不瞒你说,你的阿云,在我们出发之前不久,就已经嫁人了呢,嫁的是庆国侯府的长公子,你算什么东西呀,还真以为人家看得上你?”
“你!”江翼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他才不是那等爱慕虚荣的人,你不要污蔑他!”
“懒得跟你说,你要是不信,你就回去找他呀,看他愿不愿意跟你私奔。”秦勉哼了一声,转身回房了。
江翼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秦勉回房之后,觉得浑身发冷,就忍着没让自己想太多,吃下宫中老太医给他开的定神安眠的药丸,就直接睡下了,等醒来,秦姨就前来通报,说江翼留下一封信走了。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秦勉还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摆了摆手,故作无所谓道:“走就走吧,没了这么个人在我面前晃悠,我还比较自在!”
秦姨看着秦勉口是心非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厨房给他做了碗甜汤。
江翼走后,秦勉又发病了。
开始他不愿意让人请大夫来,只吃从京城里带来的药,结果一连病了十几天都不见好,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秦姨看不下去了,最终还是决定去请大夫。
“请小沈大夫吧。”秦勉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便对秦姨道。
秦姨愣了愣,接着点头道:“好好好,公子您赶紧躺下吧!”
沈文青正好在仁心堂,想去找秦勉,又怕唐突了人家,正纠结间,秦姨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当时秦勉去沈府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沈文青并不认识秦姨,只是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一听说病人病得很重,他就拎着药箱跟着去了,路上听秦姨的絮絮叨叨,才发现病人就是秦勉。
沈文青前行的脚步不免加快了些,等到了秦家,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连意识都迷迷糊糊的秦勉,心里不禁有些发紧,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给他把脉。
等确诊出秦勉的病症,小沈大夫忍不住皱眉,心中不满地想:这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沈文青第一时间给开了药,因为放心不下,便一直留在这里,等秦家的下人摘了药回来,还亲自给煎了药,看秦勉吃了药,出了身汗,又给他把了一次脉,见其有所好转,这才离开。
他其实并不太想走这么快,但秦勉到底是个哥儿,家中又没有父母主事之人,他也不好久留。
秦勉喝了药出了身汗其实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也不太想说话,就没有留他。
秦姨见秦勉脸色好了不少,不免有些感慨:“小沈大夫可真厉害,这一副药下去,公子就好了,比京城里的那些大夫都厉害呢!”
秦勉虚弱地笑笑,心道人家可是从神仙谷出来的小神医,就是跟宫中的御医比起来,也有几分优势,自然不会比京城那些庸医差,只可惜神仙谷如今……小神医倒是果断,竟是没被权财迷了眼。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文青每天都很忙,也不太好意思专门去看秦勉,不过每日都让人送补品过来,看得秦姨都忍不住打趣秦勉:“公子,沈公子可真有心,他是不是看上公子啦?”
“秦姨……”秦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苦笑。
人家干干净净的小神医,哪里会和他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啊?
不过看着库房里堆了不少的珍贵药材,秦勉觉得,他需要让小神医看清楚自己,免得有不该有的心思。
“呆子,今天不回家啊?”
傍晚,身后一个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沈文青被吓了一跳,片刻后意识到是谁,心里就不自觉涌出一股愉悦来,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慢慢转身,平静地微笑道:“秦公子,你怎么来了?夜黑风凉,秦公子大病初愈,还是该在家中好好歇息。”
“日子太无趣,想来找点乐趣呗!”秦勉朝他眨了眨眼,烛光映衬中的面容越发俊美无双,“可惜你太不好玩了,竟然没怎么被吓到!”
沈文青看着他,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轻轻呼了口气才勉强保持平静,笑着给他倒了杯茶,道:“等身子养好了,再出来走走,散散心也不迟。”
“我这身子是老毛病了,说不准那天就死了,现在不出来玩儿,以后可就没机会了!”秦勉耸了耸肩道。
沈文青皱眉,“秦公子别胡说,你这病,只要有一株百年人参,就能彻底根治。”
“百年人参啊,这东西可不容易得,一般百年人参出来,都是被那些达官贵人给搜罗走了,哪儿能到我们普通老百姓手上啊!”秦勉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些诧异。
他这身子,宫中的御医都说无法根治了,只能慢慢养,沈文青却说能治?
“这也说不准啊,秦公子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沈文青道。
秦勉笑了笑没回话,伸手探了探茶杯。
杯中茶是温的,秦勉端起来一口喝完,那架势跟喝酒似的,带着股江湖大侠般的豪爽。
沈文青看着免不了有些好奇,问道:“秦公子是江湖人?”
秦勉眨了眨眼,“你猜?”
“应该是吧。”沈文青道,心想要是秦勉不肯说,回头他问问叔叔,叔叔肯定知道。
秦勉笑着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只问道:“小沈大夫,你这儿有酒吗?”
酒是有的,但都是些药酒,或者即将用来酿制药酒的白酒,后劲儿极大,寻常人不能随便喝。
于是沈文青摇了摇头,“喝酒伤身,我这儿自然是没有的。”
“小沈大夫,你这样就不对了,人生没了酒又有什么乐趣?”秦勉拖长了语调说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文青竟觉得他声音里有些魅惑。
一定是想多了。
沈文青又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些,正准备劝说两句,秦勉就直接搂上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道:“听我的,喝酒!”霸道又不讲道理。
偏偏沈文青被他身上传来的青竹香包围,整个人晕乎乎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小厮买回来的饭菜,还有他没吩咐买的两坛酒。
小厮见他疑惑,主动解释道:“小的路上遇到了秦公子,秦公子让小的买回来的。”
沈文青有些无奈,摆手准备让小厮下去,又想起秦勉是哥儿,两人单独在一块不合礼数,便让小厮也坐下来一起吃。
小厮哪里肯,连忙道自己吃过了,让他们慢用,就直接转身出去了。
沈文青:“……”
正打算把人叫回来,秦勉就给他倒了杯酒,正想喝,就被沈文青拿过去喝了,他还快速地把酒坛子也拿到一边封好了,回头见秦勉不满地瞪着他,便哄道:“喝酒伤身,秦公子暂时别喝了,我让人给你煮碗甜汤?”
秦勉挑眉,“你对我很了解啊!”
连他喜欢喝甜汤都知道,看来没少下功夫。
沈文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天去给秦公子看病,秦姨正好说起。”
秦勉微微眯起了眼睛,原先他还不太确定沈文青是否对他有意,这会儿倒是确定了。
人啊,就是会以貌取人。
秦勉暗暗叹了口气,看着沈文青,问道:“你对我了解多少?”
沈文青愣了一下,摇头道:“秦公子说笑了,沈某不过只见过秦公子几次,哪里能有什么了解,知道秦公子嗜甜,也不过是恰好听人说起罢了,算不上什么。”
“那你想不想了解我?”秦勉朝他眨了眨眼,问道。
沈文青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又不好直接说,怕吓着秦勉,便矜持道:“秦公子若是想说,沈某便洗耳恭听了。”
秦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故意道:“你知道么,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男人了。”
沈文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皱眉道:“秦公子,你何必如此埋汰自己?”
“埋汰?”秦勉因为他的用词诧异了一下,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说糟践。”
沈文青并不是真的书呆子,相反他很聪明,稍微思索一下,就知道秦勉为什么这么说了,不禁有些无奈道:“秦公子,在下先前给你把脉的时候,无意看到了你小臂上的朱砂痣。”
所以,谎话什么的就不必说了。
秦勉:“……”
奶奶的,枉他刚才想了一路,竟然都是无用功!
沈文青见他憋闷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接着就叹了口气,“秦公子若是不喜欢在下追求你,也不必这么说自己,亏的是我,要是一些不知真相又喜欢传闲话的人,那秦公子的名声可就都不能要了。”
秦勉没想到沈文青瞧着一副书呆子模样,竟然会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他在追求自己,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才有些无语地开口:“小沈大夫,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自夸。”
“这可不是自夸,而是在下本就没有多嘴的习惯。”沈文青笑了笑道。
秦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沈大夫,也懒得再装什么了,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小沈大夫是这样的人!”
“是么?”沈文青不甚在意地喝了口茶,笑道,“那么秦公子对在下这个样子,还满意么?”
“满意你个大头鬼!”秦勉咬牙,心道真是失策了,他之前竟然觉得这人是个书呆子,“我们又不是在处对象,满意什么呀满意!”
“秦公子不考虑一下么?”沈文青笑着看他,“我可是很抢手的,错过以后可能会后悔的哦!”
“沈大夫还是赶紧从那些抢你的人里挑个合意的娶了个吧,省得再祸害别人!”秦勉白了他一眼道。
“那可真是遗憾了,目前为止,我只觉得秦公子很合意,这该怎么办?”沈文青老神在在地道。
“呵,你死了这条心吧!”秦勉瞪了他一眼。
“这有点难。”沈文青摸了摸下巴,一脸为难,接着一脸诚恳地看着秦勉,道,“要是秦公子肯定点头,在下一定准备好十里红妆迎娶你,怎么样,有没有点心动?”
“反正,看上我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秦勉僵硬道。
因为这张脸,秦勉稍微长开一点开始就不乏追求者,但那些人都只是想跟他睡觉,而并不想娶他,毕竟,他娘是怡红院的头牌,虽然标榜的是卖艺不卖身,到底是出身风尘之地,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想娶他?
不仅不想娶,还会一边追求一边践踏他的出身。
江翼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之前隐藏得比较好,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沈文青是第一个,会这么直白明了地表达对自己的喜欢,还说会十里红妆娶他的人。
虽然他也许只是开个玩笑,但也足够让人心动。
到底是个哥儿,怎么可能会不向往有人十里红妆来迎娶自己呢?
沈文青看着他,满脸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
沈文青顿了顿,接着笑眯眯道:“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秦公子要做好准备才是。”
秦勉咬牙,恶狠狠道:“你最好放弃,不然我揍得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你不会。”沈文青毫无惧意地跟他对视,笃定道。
且不说秦勉会不会是那样狠毒的人,就说他是沈东海的侄子,秦勉就不会对他动手。
秦勉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牙痒痒,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沈文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
跟喜欢的人对峙,压力可真大。
秦姨见秦勉一脸沉着脸回来,以为他在外头又跟人杠上了,连忙上前问道:“公子你怎么样了,没伤到哪里吧?”天已经黑了,她也看不清秦勉身上有没有伤。
“没事,我是被气的!”秦勉咬牙道。
“咦?”秦姨有些诧异,“谁气着我们公子了,改明儿秦姨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秦姨无条件维护自己的模样,让秦勉心底微微发暖,心里的怒气去了不少,抿着唇道:“也没什么,就是去了仁心堂,被沈文青气的。”
“小沈大夫?”秦姨意外不已,小心地问,“他跟女子或者哥儿纠缠不清?”
“他要真跟谁纠缠不清,我才高兴呢!”秦勉哼了一声。
想到刚才在沈文青那里吃瘪,秦勉有些烦躁,怕秦姨多想,也不多说,直接让秦姨帮忙准备热水,沐浴完就直接睡觉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娘亲还没死,他要出嫁了,娘亲含泪给他梳妆,将他送到新郎官的面前,他被温暖的手牵着上了喜轿,跟新婚夫君拜天地入洞房,甚至有些好奇娘亲亲自给他挑的新郎长得如何,但等他头上的红盖头被秤杆掀开,看到的却是沈文青的脸。
秦勉被吓醒了,之后再也没睡着,第二天起来脸都是黑的。
秦姨给他端来洗漱水,见他这样忍不住忧心,“公子是不是又病了,我把小沈大夫请来吧?”
“请他来干什么,请谁也不请他!”秦勉咬牙道。
他就是被沈文青给弄得睡不着的,请他不是更惨了吗!
秦姨不知他心中所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子,可是除了小沈大夫,其他大夫医术也不够好啊!”
“我没事,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今天补个觉就好了。”秦勉可不想再见到沈文青,连忙给秦姨解释。
秦姨只当他嘴硬,不过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私自把沈文青请来,便给他做了早饭,让他吃一点再去睡。
秦勉吃了半碗粥就不想再吃了,回屋后躺在床上,把左右小臂上的衣服卷了起来,露出一颗朱红的朱砂痣,想到昨晚沈文青的话,不禁苦笑了一下。
沈文青只看了一眼,就能记住自己手上的朱砂痣,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而他曾经多次故意把朱砂痣露出来给江翼看,那个人都没看见。
或许是看见了,但也只当是自己画上去的吧。
秦勉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别再想不开心的事,但也依然要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秦勉觉得,沈文青追求自己的话,应该只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他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醒来,就听到秦姨跟他说:“公子,今天小沈大夫亲自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说给您补身子呢,小沈大夫可真有心!”
秦勉:“……”有心个大头鬼,明明是不安好心!
秦勉不想理他,觉得只要他不理他,沈文青就会知难而退。
但事实证明,他又天真了。
连着两个月,沈文青几乎天天来秦家,看不到秦勉也不在意,就跟秦姨还有秦家的其他人聊聊天,没多久就把秦家除了秦勉以外的人都收买了,送来的东西花样也越来越多,不仅有补品,还有不少吃食。
这下子,再傻的人,都知道他对秦勉有意了。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沈文青用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让秦勉手底下的人包括秦姨在内,全都向着沈文青,希望秦勉给沈文青一个机会。
秦勉终于忍不住出现了,一把将沈文青拎了起来,瞪着眼恐吓道:“再来打扰我,我就真的废了你了!”
沈文青为了追媳妇儿,这些天已经特意把自己的脸皮练厚了。
他从秦姨等人那里知道,秦勉总是口是心非,看着凶狠,实际上就是绣花枕头,软得很。
因此他也不怕,笑眯眯道:“绵绵力气真大!”
秦勉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处于暴怒状态,一把将沈文青扔到一边,瞪着眼道:“谁是你绵绵,再乱叫一句,我就把你舌头给卸了!”
“绵绵……”沈文青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秦勉被这个表情弄得懵了一下,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罪大恶极,但还是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
沈文青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立马闭上了嘴。
他这么听话,秦勉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但也没多说什么,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沈文青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这追媳妇儿的路,好像还很长呢。
不过也没事,他还年轻,就算追上个十年八年,也才二十多。
秦勉要是知道沈文青的想法,估计得气到昏过去。
秦姨见状,小跑着过来安慰道:“沈大夫,您也别介意,我们家公子就是这个性子,等熟悉起来,他就好说话了!”
秦姨是秦勉母亲身边的丫鬟,从小在秦母身边看惯了各种嘴脸,自觉比自家公子会看人,私心里觉得,沈文青比江翼好上不知多少倍,自然不希望他半途而废。
沈文青也没打算就此放弃,点了点头,笑道:“对了秦姨,我此次来,是想跟您和秦公子说一声,彩石镇的龙须花成熟了,我要去那边收购一批好的龙须花,顺便到那边的山林看看有什么好的药材,给人看看病,大概得去个十天半个月,等回来我再过来看你们。”
秦姨这两个月都习惯沈文青天天来了,这会儿他要外出,还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还有点舍不得。
不过她也不好阻碍沈文青办正事,便故作无所谓道:“行,你去吧,我会告知公子的!”
想了想又问,“不知沈大夫何时出发?”
沈文青道:“明日一早就出发了,彩石镇离陌水县不近,得赶在天黑之前到那里。”
秦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文青走后,秦姨立马过去找秦勉,跟他说了这件事。
秦勉听得牙疼,咬牙道:“秦姨,他去他的,关我什么事啊!”
“公子,您这就不对了!”秦姨数落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日子沈大夫送了这么东西过来,退又退不回去,便都入了公子和这院子里的人的口了,公子吃了沈大夫送来的药膳,这些日子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呢,怎么着都得说声谢谢吧,公子倒好,竟是把人拎起来扔到一边!”
“也就是沈大夫脾气好,换了别人,可都要生气了!”
“他有什么好气的!”秦勉怒道,“又不是我要吃他东西,你要是把药膳送来的时候跟我说是他送来的,我才不会碰!”
“公子,你是不是还念着江翼啊?”秦姨叹了口气问。
“这跟江翼有什么关系?”秦勉皱眉。
说起来也怪,这些天他被沈文青的追求弄得焦头烂额,已经很长时间没想到过江翼了。
“要不是念着江翼,公子为何不肯接受沈大夫呢?”秦姨不解道,“沈大夫比江翼好多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明明那么忙的人,还天天来看你,我听说,他最近还在搜罗百年人参的消息呢。”
“人家找百年人参怎么了?又不是为了我!”秦勉有些心虚道。
他想起那天晚上沈文青说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们明明才见了没几面,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个以貌取人的色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