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流觞这一开口,其余两人都愣了一下。
黑衣女子摇头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个通透明白的,没想到还是被这情根所误,可惜,可惜!“
沈离央先是古怪的看了顾流觞一眼,又问黑衣女子:”可惜什么?”
“我原本还在考虑收她做我的徒弟,现在看来,她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你在大街上随便指着个人就说要收做徒弟,未免也狂了一点。难不成做你的徒弟有什么好处?”
“知往事与来者,算不算天大的好处?”黑衣女子说完,就开始把桌上的铜钱收在手心,念念有词的祷祝起来。
等她把卦排好,看了一眼卦象,又看了看顾流觞,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顾流觞也学过一点奇门遁甲之术,看着那卦,脸色已是苍白了几分。
“你倒是快解啊。”沈离央不明所以的催促着。
“这卦关乎天机……所以也不能解。不过看在你们与我有缘的份上,可以送你们几句话。”
“这也不能算,那也不能说,难道你真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么?”沈离央很是不悦,正要再说什么,就被顾流觞拦住了。
顾流觞向那黑衣女子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请赐教。”
黑衣女子有如鬼魅般飘忽的嗓音缓缓说道:“前尘仿似雾中,苦果皆由自种。若问生门何处,东西南北不通。”
若问生门何处,东西南北不通。这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沈离央顿时更加不悦,正欲发作,一转眼却看到顾流觞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仿佛褪尽了所有的血色。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流觞猛地摇头,朝黑衣女子说了声“多谢”,就拉着沈离央快步的离开了。
她的脚步凌乱而匆忙,好像在追赶什么,又好像在逃避什么。
“等等。”沈离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说话的机会,“你的手握得我……有点疼。”
顾流觞仿佛回魂一样停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将她的手背掐出了几道血痕,霎时既难过,又自责,大颗大颗的眼泪竟然就这么滑落下来。
“对不起。”
“其实也不是很疼。”沈离央缩回手,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顾流觞偏头捂着脸不让她看,哽咽着说,“只是听了那话,突然有点害怕。”
沈离央把她拉过来面对着自己,严肃的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顾流觞原以为她起了疑心,又听她无奈的说:“我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让你对我这么不放心?你要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就和我说就是了,不要总是自己憋在心里,好不好?”
“真的没事。”顾流觞勉强笑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心里有千千万万分苦楚,却半分也不能向你倾诉。
“刚才那个人看着奇怪得很,也胡说些莫名其妙的。”沈离央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愤懑,“不然,我派人去把她抓起来?”
“不可。”顾流觞忙拉住她,“这种话我们不必计较,听过就算了。”
“好吧,那你也别这样了。”沈离央缓了神色,伸手理着她凌乱的额发,“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等会怎么见我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听了这话,顾流觞才想起来等会还要去见崔广胜,一摸脸上,特地上的妆容果然都花了,一时又急又气,抓着沈离央的手臂就在上面恨恨的咬了一口。
“嘶。”沈离央疼得直吸气,却没有挣脱,认真的看着她,“出气了吗?要不要再咬几下?”
听了这话,顾流觞扬了扬唇角,只是心里仍是一片苦涩。
走到天王府前,为首的领队带着后面一列卫兵恭敬的行了个礼,“属下参见叶王!”
沈离央点点头,问:“天王下朝了吗?”
“天王正在议事厅,吩咐我们如果您来了,就让您直接往议事厅去见他。”
沈离央便带着顾流觞进去了,穿过宽阔的前厅和繁杂往复的回廊,来到议事厅外。
崔广胜正在和几个官员说话,见她们进来,便吩咐那几个人先下去。
沈离央拉着顾流觞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两人上前一步,齐齐行了个礼,“拜见天王!”
本来按照之前册封的恩典,诸王参见天王时是可以免跪礼的,但沈离央不舍得顾流觞一个人跪,就跟着一起跪下了。
“哈哈!”崔广胜大笑着走过来,一把拉沈离央起身,“你什么时候也学他们来这一套了?快起来。”又看了看顾流觞,“这位顾姑娘吧?果然是秀外慧中。也快快起来。”
顾流觞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底绣金龙锦袍,腰系玉带的青年男子,他虽然满面带笑,眸底却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看不懂的东西。
沈离央微笑向崔广胜道:“大哥的气色看起来比上回更加好了,可是最近府里有什么喜事?”
“呵呵,前几日梅夫人临盆,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梅夫人即是崔广胜最宠爱的一位侧室。崔广胜虽然妻妾众多,子嗣却不昌,唯有正妻刘桂香所诞的长子若麒,以及其他不得宠的一子二女。
“那真是要恭喜大哥了。”沈离央脸上有忧虑之色一闪而过。眼下这梅夫人诞下麟儿,只怕会更加威胁到刘桂香的地位,府里的争斗会愈演愈烈也未可知。
崔广胜命她二人坐下,于桌上拿了一卷文书。“这是西边刚来的战报,我军连逢大捷,朝廷军败退三十里,死伤无数。”
沈离央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哥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了,此时正是打仗的好时节,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定能将他们的主力军一举剿灭!”她霍然起身,拱手道:“大哥,我请求带兵前去支援!”
崔广胜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
“此事先不谈,我有另一事要同你说。”说这话的时候,他淡淡的看了顾流觞一眼。
顾流觞以为他是顾忌自己在旁,于是笑笑说:“天王与将军商议要事,我不便在场,还是先出去外面等候。”
未想崔广胜却摇头道:“不必,此事也是军机之事,你是我军的军师,有什么听不得的?”
他看着沈离央,缓慢的说:“这也是刚刚来的消息,朝廷正式递了文书,表示希望和我们议和。”
“议和?他们想得倒挺美的。”沈离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打赢的时候杀了我们多少人,输了就想议和?”
崔广胜沉默半晌,才说:“朝廷那边的意思是,如果同意招安,我们安乐军可以整顿成一支拥有独立编制的军队,以前造反的事情也既往不咎。”
沈离央听了这话,情绪激动起来,“我们从一无所有仅凭一腔热血打到现在,为的难道就是被招安吗?我们要怎么向那些死去的兄弟交待?”
“可是这仗如果真要打下去,会死更多的人。”崔广胜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要忘了北方边境还有三十万龙骧军,那可是从未吃过败仗的余家军,我们不得不忌惮。”
自韶国开国以来,龙骧军的统帅便是由定国公余家世袭的。现任统帅名作余逍,长年守卫边关抗击北蛮,战功赫赫。本来去当统帅的应该是他的哥哥,也就是将来要承爵的嫡长子余清,只可惜国公府大公子生来体弱多病,难担此任,只得由生母出身低贱的余逍前去。
而这位余清公子还有一个身份,即是当朝太尉嫡女顾家二小姐的未婚夫。
龙骧军属于戍边力量,按常理不到最后关头朝廷绝不会调派,但如果被逼得急了,也说不定会出此下策。
沈离央安静了一下,却仍然没有动摇。
她直视着崔广胜,声音有些哀伤,“大哥,我们今天是封王拜将,也算是风光过了,可是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为我们披肝沥胆的人呢?他们一心相信我们会推翻这暴-政,而我们却要为了一己私利,置共同的理想于不顾吗?我们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些话,伐暴ˉ政,安良民,就全都不作数了吗?”
说到最后,她撩起袍子下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我是绝不可能同意招安的,如果大哥有意为之,那就请先杀了我吧。”
听了这番话,崔广胜紧紧的攥着拳头,在方桌上重重捶了一下,表情沉痛而悔恨,“你说的对,是大哥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