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遥手都麻了,火辣辣的疼。
看样子打的力度不轻,鲜红的巴掌印印在谢衍之苍白的脸上。
“老公……”
大脑飞速运转。
她也没想到就这么打上去了。
谢衍之周身阴气翻涌,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是鬼,一个被她害死,带着浓重怨气,想杀她偿命的厉鬼。
芸司遥脑海中敲响警钟。
谢衍之从来都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善茬,生前不是,死后更不是。
阴冷的寒气从皮肉刺进骨头里。
芸司遥当机立断捧住他温热的脸颊,在他额头上亲了响亮的一口。
谢衍之瞬间僵硬住。
“你……”
芸司遥:“老公,我刚刚做梦吓着了,不是故意打你的。”
她松开谢衍之,茶里茶气道:“你不会生我气吧?”
谢衍之没说话。
他脸上有着绯红的可疑印记,修长嶙峋的手指还搭在病床栏杆上。
芸司遥倾身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被扇红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叫他:“老公?”
谢衍之抖了一下。
他迅速往后撤,宽阔的脊背砸在了病床边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砰!”
芸司遥被吓了一跳。
谢衍之感知不到疼,他视线下移,从妻子的脸颊落在她腿间,全身肌肉绷紧又放松。
被吻过的半边脸颊开始抽搐扭曲。
……他又开始排斥她的接触了。
芸司遥还没收回视线,就见谢衍之张开口,猩红舌头跟蛇信一样暴涨伸长,舔在了脸颊上。
——她刚刚吻过的那个位置。
眼前这一幕着实刺激到了芸司遥。
人的舌头是不可能伸那么长的,也不会自己舔自己的脸……
舌头收回,谢衍之餍足得半眯着眼睛,品尝口腔里的余味。
“不生气。”
谢衍之咧嘴笑了笑,“我不生气。”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芸司遥腿间,那里有血液的腥气。
芸司遥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眼皮跳得飞快。
他不会想着要给她疗伤吧?就像下午舔舐手腕愈合划伤一样……
实在是惊悚。
芸司遥迅速道:“我没有受伤,流血是因为……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是月事……嗯……每个女生都会有,不是受伤。”
谢衍之看着她。
“……月事?”
芸司遥不知道他的智商恢复了多少,能不能听懂她说话,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描述。
“对,流血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
谢衍之漆黑的眼珠子向下转了转,语气听不出起伏,“可你,在疼。”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得给人解释这个。
芸司遥:“疼不疼因体质而异,我喝点水缓缓就好了。”
谢衍之没说话了,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根本没在听。
他后退几步,点点头,又坐回了床上。
芸司遥松了口气,下床。
谢衍之目光很快落回她身上,安静地紧盯着,不容忽视。
芸司遥:“我去拿药。”
“什么药?”
“布洛芬……”
“我去。”
谢衍之踩着拖鞋下床,先一步出了病房门。
房门在面前合上,芸司遥捂着腹部重新坐回了病床上。
刚刚那一出着实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半夜的,睁开眼就看见有个鬼东西蹲在床边盯着她——而且还是字面意思上的鬼。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芸司遥平复了一下呼吸。
谢衍之的主治医生让他在医院住一个星期再出院,但他恢复速度惊人,明天估计就能完全康复,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住下去了。
要是两人回到新房后,芸司遥一边要和手机上的老公周旋,一边还要应付虎视眈眈的冤鬼老公,简直是心力憔悴。
……怎么才能保命呢?
芸司遥发呆的看着厚重的窗帘。
总不能每次都砸脑袋吧?她能找到那么多借口搪塞过去吗?每一次都能得手吗?
这并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正想着事,门口传来扭动的声音。
谢衍之提着一袋子药回来了。
他将药放在了芸司遥的陪护床上,里面林林总总,有十几盒药。
芸司遥:“……怎么买了这么多?”
谢衍之:“怕你,不够吃。”
芸司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翻了一下袋子,拿了一款自己最熟悉的牌子,就着温水吃了,重新躺下。
谢衍之看她的时间越来越长。
芸司遥闭上眼,能感觉到来自身侧那刺骨、冰冷又深重的视线,令她如芒在背。
恢复速度这么快,她可能根本撑不到头七。
芸司遥翻了个身,看到床头谢衍之买来的药袋子。
谢衍之生前都不会对她这么好。
两人属于闪婚,原主看中他有钱,想嫁入豪门吃一辈子软饭,谢衍之看中她听话、眼盲、不惹事,结果双双走了眼,造成如今的局面。
两个老公还是太危险了。
芸司遥担心自己手机的“老公”被发现,到时候要怎么解释?谢衍之会信吗?
她闭上眼,伴着重重心事入睡。
第二天,芸司遥睡醒发现全身都在疼,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她给丈夫发了条消息,【你去哪儿了?】
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病房门从外拉开。
谢衍之穿着病号服,上衣空空荡荡,双眼凹陷,似乎比之前病得更重了。
“老婆。”
他露出笑容,“你醒了。”
芸司遥莫名心口一跳,道:“你上哪去了?”
谢衍之:“哦,出去走了走。”
芸司遥注意到他手里还提了一个黑色袋子,沉甸甸的。
谢衍之很明显不想说那是什么。
他安静地上了病床,躺下,闭上眼睛,双手交叠于腹部,面色如纸一般苍白,毫无血色。
……很奇怪。
芸司遥:“不舒服吗?”
谢衍之呼吸微弱,并没有回话。
芸司遥观察了他一会儿。
谢衍之额发凌乱,呼吸微弱又急促,每一次起伏都显得极为艰难,面色青紫又惨白,倒像个……纸人?
芸司遥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下了床准备去洗漱,丈夫仍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他看起来很疲惫,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芸司遥走进洗手间,刷完牙后,拿了一次性洗脸巾,刚擦干净,放在洗漱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
是谢衍之的父亲。
芸司遥拿起手机,向后看了一眼,洗手间大门紧闭,她往里走了走,才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声透着岁月沉淀的醇厚,语速不疾不徐。
“是我。”
谢衍之出车祸的事不是秘密。
至少远在国外的家人肯定也收到了通知,但他们并没有来,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父子亲人关系再差,人命关天,他们也不可能冷血到连个面都不露一下。
芸司遥:“您找我?”
“是。”
半晌的沉默。
芸司遥:“有什么事吗?”
“……”
又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就在芸司遥耐心告罄,准备挂电话时,对面的男人突然问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他,死了吗?”
芸司遥一愣,心跳漏掉一拍,“什么——”
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咬字清晰,掷地有声。
“谢衍之,死、了、吗?”
“嘟——”
电话在下一秒被挂断,芸司遥握着手机,寒意直冲头顶,浑身血液渐渐凝固。
什么意思?
谁死?
谢衍之?
可他的身体状况在外人眼里……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就连主治医师都说他今晚就可以出院了。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芸司遥迅速回拨电话过去,等了几秒,手机却传来机械的冰冷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还是一样的结果。
“对不起,您所……”
谢衍之的父亲不接电话了。
芸司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您为什么认为他死了?】
芸司遥等了一会儿,短信栏空荡荡,只有她发过去的那条消息。
她点进微信,突然想起原身在结婚时,曾加过谢衍之妹妹的微信。
他妹妹好像叫……谢…谢婉枝?
芸司遥点开好友列表,搜了一下“谢”,果然找到了对应的人。
刚点进主页,朋友圈里的一组照片就吸引了芸司遥的全部注意。
那是——四四方方的金丝楠木的棺材、寿衣、香烛、纸钱,还有……
一张黑白遗像。
是她丈夫的遗像。
谢婉枝:哥,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能过的开心、快乐。
时间:2205年6月5日。
——那是谢衍之出车祸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