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课一下,晏安就跑了趟办公室,老刘非常迅速地同意了他的换位置大计。
快得晏安想用手指给老刘磕两个头再对他说一声“祝您新年快乐啊!”
回教室把同桌的东西一收,晏安看着自己的同桌,痛心地说:“从此我们就分离了,你到那边去,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兰兰从旁边递了张纸过来,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他把纸巾接过来,手掌捋了捋,捋成手绢样,擦擦眼角:“爸爸照顾不了你一辈子,你要好好儿的活下去,知道吗,宝,坚强点。”
同桌把书包一丢,趴在晏安肩上鬼哭狼嚎:“儿啊!爸舍不得你啊!”
“都是妈妈的好大儿,”谢兰兰又给自己抽了张纸巾,给自己擦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都好好的,一定要活到十八岁再死啊!”
“我谢谢你啊,”同桌看着谢兰兰,“我下周满十八。”
晏安憋不住了,对着同桌一通狂乐,同桌沉默了半天实在憋不出眼泪,笑了会儿抓过书包,在晏安肩膀上拍了拍:“行了,我过去了啊。”
“好!”晏安点点头应,“下午请你吃冰棍儿!”
同桌挥挥手走了。
江时予抱着书包在旁边看了他们很久:“你坐里面还是我坐里面?”
“你坐里面,”晏安说着起身,“我坐外面坐习惯了。”
江时予拎着书包坐到里面,第二次坐在这个位置,视野一下子又不一样了,还是不太习惯。
谢兰兰转过来看看他,看看晏安,又看看他。
“嗯?”江时予疑惑。
“你好,”谢兰兰对他伸出手,“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好大儿了。”
“……哎操,”江时予没想到她这句话,一下乐了,扭头冲着墙乐半天,“你们俩什么时候去看看精神病吧,我说真的。”
“关我什么事啊?”晏安瞪着他,“我说什么了吗?”
江时予脑袋抵着墙,转了转身子,斜睨着他:“难道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哎……”晏安叹了口气,江时予还以为自己误会他了,坐直了刚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晏安突然一扭头,对他呲呲牙,“爸爸爱你。”
“神经病!”江时予乐个不停。
放学的时候请了两位前同桌吃东西,晏安的同桌挺能乐的,也就是家的方向和他们三个不一样,不然三人组应该能变成四人组。
换个位置没什么特别的,坐了几天就适应了,江时予只是没想到晏安一节课能做这么多事。
他以前以为晏安上课睡觉玩儿手机就是极限了,没想到晏安自习课闲着无聊,居然找他借了打火机,蹲到课桌下烧腿毛。
烧腿毛……?
江时予看见他把裤腿撩起来的时候,真的好想把手机摸出来给精神病院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是不是有病人逃出来了,但被晏安拉下去一块儿蹲着的时候,江时予突然来了兴致。
多刺激啊,周围都是认真读书的同学,认真得都快不喘气儿了,而他们俩蹲在这儿……烧腿毛。
不行还是给精神病院打个电话吧。
这病居然传染。
简直不能忍。
“我看看,”晏安低声说着,突然擡手把江时予裤腿拽了起来,“操,你腿毛怎么这么稀疏啊。”
“……你的很浓密?”江时予迟疑地看着他。
晏安把自己的裤腿唰一下拉起来,展示了一下他的腿,“比你浓密。”
江时予看了眼,也没有多浓密……他俩体毛都挺稀疏的。
晏安应该是经常打球的缘故,小腿肌肉线条挺好看的,他们这样自然运动出来的肌肉不会像健身房里那种,夸张地隆起,变得大块,晏安的小腿很直,肌肉匀称。
“怎么烧?”江时予回过神,问,“就这么烤么?”
“那不得把我皮烤焦啊,”晏安说,“拽一根下来。”
“我拽?”江时予挑挑眉。
“我自己拽。”晏安连忙摇头。
“那你在这儿等什么呢?”江时予说着,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似乎……是灾难发生前的预兆。
江时予看见晏安身后突然多出两条腿,根据那西装裤熨得不太整齐的线条来说,那应该是刘老师的裤子。
晏安还在试图拔腿毛。
江时予凝重地指了指身后。
晏安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回过头,被那两条出现的腿吓得一蹦,脑袋直接撞在桌子底下,轰隆一声。
“哎!”江时予连忙扶住他,另一只手往他头上揉了揉,“没事儿吧?”
“你俩,出来,”刘老师敲了敲桌子,“自习课无聊是吧?”
江时予和晏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满脸尴尬。
“出去罚站去,”刘老师的表情很严肃,“多大了还在玩儿,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进来。”
两个人叹了口气,往外走着,晏安忽然听见刘老师说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儿。”
都什么时候了?
……高二下学期了。
是啊,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玩儿?
晏安靠在墙上,刚那一下撞狠了,这会儿脑袋里还有点儿嗡嗡的,晃着都有点儿疼。
“没事吧?”江时予担心地看着他,小声说,“脑袋还好么?”
“还行,”晏安小声说,“没脑震荡。”
“……嗯,”江时予沉默了会儿,“没事儿就行。”
晏安笑了笑,刘老师走出来看了他们两个两眼,开始说教。
天下老师都一样,这个时间点总是喜欢叮嘱他们注意时间,注意纪律,自己对自己负责,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刘老师进去后江时予看了晏安两眼,想了想,擡手在他脑袋上搓了搓。
“干嘛?”晏安让他搓着,没动。
“检查一下,”江时予严肃地说,“怕你变成脑残。”
“你真找抽啊。”晏安说。
江时予的手很轻地在他头发里穿来穿去,挺舒服的,晏安以前不怎么喜欢别人摸他头,总觉得被摸了就长不高,但不知道江时予有什么毛病,很喜欢搓他的头发,搓着搓着就……习惯了。
还挺舒服的。
能感觉到江时予的力道很轻地在检查着什么,摸到头顶的时候晏安突然倒抽一口气,精神了,江时予叹了口气,把手抽出来:“肿了。”
“废话,那么撞一下肯定肿了,”晏安说,“你撞一下你也肿。”
“好惨啊,”江时予说,“放学请你吃冰淇淋吧。”
请了晏安肯定要请谢兰兰,三个人捧着三色冰淇淋边走边吃,江时予胖了两斤,可能就是这么放学的时候和他们吃吃喝喝弄出来的,得控制一下了,江时予还不想发胖。
晏安倒是无所谓,吃完回家还能吃一顿,有时候还要宵夜,不过今天没什么宵夜的心情。
就像刘老师说的,都高二了,怎么还有心思玩儿啊?
晏安坐到书桌前,看着作业。
问题是学也学不进去啊?
江时予看着就像很会读书的,每天上课记笔记记得挺勤,谢兰兰也逐渐正经起来,不怎么能看见她趴桌上对着祁寻镜撒娇了,反而很认真地听着课,听不懂的还会去问祁寻镜。
有时候是谢兰兰和江时予一块儿去办公室问问题,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感受着人生的无趣。
焦躁。
一旦周围的人全都进入了这种认真的状态,晏安就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焦躁。
不然还是……学吧。
能学多少算多少。
就像江时予说的,总要看看自己能拼多远。
晏安握紧笔,快速过了一遍选择题,写了几道后快进到后面的填空题,勉强能写两个,最后是答题,很好,一道都不会。
去你妈的不学了。
晏安把笔一摔,摸过手机看了看,江时予和谢兰兰在群里讨论今天的作业。
他拧了下眉毛,一句打趣的话反复几次都没能发出去,最后还是把手机丢开。
算了算了,开玩笑的。
晏安摸过笔继续写了起来。
写得有点儿吃力,晏安时不时地停一下,整理一下思绪,最后还是把卷子写完了,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带去学校看看再说。
他写完一擡头,这才发现外头已经黑了,老妈居然没来叫他吃饭。
晏安推开房门,老妈立刻看过来:“来吃饭吧。”
“都这个点儿了,”晏安挠挠头,“你们没吃啊?”
“吃了,给你留了菜,”老妈起身,“我给你热热。”
“好。”晏安点点头,去厨房帮忙,最后把菜吃了,胃被填满后才有了一种“我他妈居然真的写了作业”的诧异感。
“小安啊。”老妈坐在沙发上,喊了声。
“嗯?”晏安看向她。
“加油啊,”老妈晃了晃胳膊,“加油,加油。”
老爸把她的胳膊按下来,低声说了句“严肃点儿”又擡头看向晏安,说:“今天看你太认真了,没喊你出来吃饭,以后还是吃了再写。”
晏安盯着饭菜,很认真地:“嗯。”
回到房间,晏安盯着自己的作业,想了很久,或许什么也没想,他就是被那份焦躁催着往前走了,但是……感觉其实不坏。
他摸过手机,给江时予发消息:你明天给我讲讲题吧。
-?
晏安盯着那个问号,有点儿不爽:什么意si
字没打完,那边直接弹了个视频过来。
晏安下意识地点了接通,江时予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应该是刚洗完澡,没戴眼镜,头发是湿的,脸看着也有点儿水……有点儿润……有点儿……
他妈的。
学好语文真是太重要了。
“晏安?”江时予在那头喊,“听得到么?”
“啊,听得到,”晏安回过神,“怎么了?”
“你怎么了?”江时予问。
“我突然想学习了特别震惊是么?”晏安翻了个白眼,往桌上一趴,“就是……我觉得我爸妈可能,也不是放弃我了吧。”
江时予扯了块毛巾擦着头发。
“再加上你们都在学了,我不能掉队啊,”晏安说,“以后你俩都是学霸,我一个人吊车尾,过年过节的时候还容易被拿出来攀比。”
江时予看了眼屏幕,晏安的表情看着很纠结,耳朵都趴下了似的,他突然乐了,伸手在摄像头上碰了碰。
“干嘛?”晏安问。
“搓搓脑袋。”江时予说。
“别搓了脑袋还痛着呢,”晏安说着,乐了,“你有病。”
“你把不会的题整理一下,明天……我能讲的就给你讲,”江时予也笑,“不会的就一块儿去问老师吧。”
“好。”晏安很认真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