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绘 作品

第80章

江时予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嘱咐。

妈妈会叮嘱他少抽烟,但不会说你再抽我就抽你,晏安会叮嘱他少抽烟,但永远都是说完就去探究更深层次的,为什么抽烟。

只有晏叔叔,像一个真正的家长那样,告诉他,不能抽烟,再有下次我他妈就抽你。

江时予突然就很后悔。

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接触晏安的家人?

如果有一天,晏安真的出柜了,然后他的父母知道出柜对象是自己,他们会有多伤心?

接触的时间越长,他们知道真相时受到的伤害就越大也说不定。

前往定好的ktv的路上,江时予愈发心不在焉,晏安盯着他看了一路,最后没忍住,问:“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嗯?没什么,”江时予回过神,“就是让我少抽点儿烟。”

“你没瘾吧我记得,”晏安说,“要不然就别抽了。”

“好。”江时予点点头。

“我怎么没见过你抽烟啊,”谢兰兰问了句,“抽烟的人不是一般都会在饭后来一根儿么?我爸就这样。”

“我没瘾啊。”江时予说完,旁边的晏安突然乐了声。

这一声实在乐得太突兀了,把司机叔叔都乐得愣了下,随后勾着嘴角继续开着车。

“乐什么呢?”江时予凑过去小声问。

“饭后烟,”晏安嘿嘿嘿地乐了会儿,小声说,“还好你没瘾,不然那什么之后不得来根事后烟啊。”

江时予往后仰了仰,胳膊抵在车门上看了晏安一会儿,跟着乐了起来。

“这不一样,你明白吗,”江时予笑着,低声说,“如果我俩真那什么了,我绝对要靠在床头抽根烟。”

“刚才说不抽了呢?”晏安看着他。

“不抽啊,”江时予继续说,“点燃了放那儿,主要是要那个气氛。”

什么气氛啊?

点根烟能有什么气氛啊?

如果自己真的把江时予按床上了,江时予被弄完是不是还得爬起来,一脸倔强地抽烟。

晏安想到这儿,没忍住又乐了下。

江时予看着他乐,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坐在后排笑得旁若无人,前面的谢兰兰一脸无语。

“不好意思啊叔叔,”谢兰兰对司机说,“出门的时候忘给他俩买饲料了。”

“去你的吧!”晏安笑着喊了一句。

司机叔叔跟着乐了会儿,好像还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江时予没怎么听清,下了车三个人对视一眼,飞快挪开视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他们几个人不能对视三秒以上,一旦超过三秒就会毫无意义地狂笑起来,止都止不住。

为了避免出现三个人一起在大街上抽风的情况,他们机智的选择了避开彼此的视线,还他人一个清净的世界。

“常则他们快到了吧,”谢兰兰说,“我们先进去?”

“孙刻呢?”江时予问她。

“他说他得晚一会儿,”谢兰兰说,“有点事儿。”

“那我们先进去。”晏安说。

这个点儿来唱歌的人挺多的,从过道走到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各种好听难听或者根本听不出调,所以不敢说人家好听难听。

至少声音还是不错的。

“生日礼物等散场了给你,”晏安趁着谢兰兰去上厕所,抓紧时间对江时予说,“行么?”

“行啊,”江时予点点头,“我也等散场了再给你吧。”

晏安打了个响指。

房间的灯开的是最平静的那一盏,没有闪动个不停也没有暗得看不清人脸,晏安说我们是新时代的接班人,是即将高考的正经人员,灯光不用开得那么折磨眼睛。

虽然江时予没有听懂晃眼睛和新时代接班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过还是随他去了,他过生日,他开心就好。

林向骁和常则他们比孙刻要早来,一人拿着份礼物就进来了,跟来拜年的似的,进门先对着晏安喊了句生日快乐,晏安差点儿给他们回一句:“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好在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孙刻晚了半小时左右,据说是被老妈按住写作业了,动用所有的脑细胞光速写完作业赶来的,谢兰兰没有一点儿心疼的意思,笑够了才敷衍性的安慰了两句。

剩下的……没来的人,只剩下阮余。

晏安不知道阮余会不会来。

他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做的那件事真的太过分了,他害怕他有苦楚,可是阮余并不了解这些,阮余在他这里体会到的只有隔阂和冷漠,还有莫名其妙的疏远。

歉意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晏安现在看见阮余总有种冲过去给他磕个头的冲动。

邀请的消息发过去后阮余只回了一串省略号,晏安不敢看那串省略号,心慌感漫遍全身,为了忽略这种感受,他伸了个懒腰,勉强盖过去了一点儿慌乱。

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是服务员进来送果盘,晏安看了一眼那个服务员,立刻就愣住了,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顿了顿,连常则的歌声都止住。

you are beautiful的伴奏声还在响起,阮余十分平静地把果盘给他们放好,然后走过来,开了一瓶酒。

晏安连忙站起来,跟着开了一瓶酒,紧张地看着他。

“道歉。”江时予小声提醒。

“哦,那个,”晏安看着他,“我之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发了一串省略号吗?”阮余擡眼看着他。

“啊。”晏安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因为你发给我的地址,刚好是我上班的地方,”阮余面无表情地说,“好巧好无语啊。”

“……哦,”晏安点点头,“那,喝一杯?”

“不喝,我只是端起来烘托一下气氛,”阮余放下了手里的酒,“我酒量不行,还得上班儿呢。”

于是晏安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瓶。

“祝你生日快乐,”阮余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晏安,“快接,我要去上班儿了。”

晏安接过那个盒子,还没开口,阮余直接转身离开了,江时予站起来推了晏安一把,叫他跟出去。

门一关上,屋里顿时议论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去探究阮余为什么高三了还在打工,他们八卦的是阮余和晏安之间那种奇怪的气氛。

孙刻突然坐到江时予身边,擡手刚勾住他的肩膀,江时予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飞快往旁一躲,另一只手抓住孙刻的胳膊往下一压,一拧。

“哎操,”孙刻连忙把手抽回来,看着江时予,“练过啊?”

“有事说事。”江时予看着他。

别老动手动脚的。

“没事儿,”孙刻说着,勾起嘴角,“就问问你的心情如何。”

江时予继续看着他,没吭声也没动作。

“晏安可是突然就跟着别人出去了,”孙刻眨眨眼睛,说,“酸吗?”

“你不知道晏安是弯的以前,一直看着他和谢兰兰,”江时予笑了下,“酸吗?”

孙刻乐了会儿,端起手里的酒杯,江时予也举起酒杯,两个人碰杯,清脆的声音被伴奏声淹没,他们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某种友谊的升华。

晏安推门走出去,却发现阮余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样子。

“那什么,”晏安关上门,朝着阮余走过去,“就之前的事儿……对不起。”

阮余看着他,没说话。

“我那时候不应该是那种态度,那什么,就,”晏安站到他面前,“对不起啊,我不是歧视或者别的什么,就……”

“就是深柜,”阮余打了个响指,“你知道圈内有句名言,叫恐同即深柜吗?”

圈内?

什么圈,呼啦圈?

晏安呆愣愣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啊”了声。

“我当时是挺生气的,我也知道你想给我道歉,但是我还在生气,就一直没给你机会,”阮余很平静地说着,“现在气消了,你道歉我接受了。”

晏安没听明白。

气怎么就消了?

我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气消了?

可能是晏安脸上的迷茫太过明显,阮余盯着他,勾了勾嘴角,说:“因为我想明白了,你是深柜,你恐同,所以你才会是那种反应。”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晏安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

“江时予转来以后,”阮余眨眨眼睛,“对吧?”

晏安抿抿唇,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这么明显吗?

“可能你们自己没什么自觉,但是……一个直男不会每天都跟长在另一个直男身上似的,非得勾肩搭背的走,”阮余说,“也不会经常手牵手。”

晏安脸上的尴尬愈发明显,偏过头去佯装咳嗽了下。

“你还是去过生日吧,”阮余笑了笑,“待会儿如果我下班了你们还没走,我就来找你们。”

晏安盯着他,忽然大松一口气,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嗯,给你留两瓶酒。”

“那你就得扛着我回去了,”阮余说完,摆摆手,“江时予要吃醋吧?”

“不会!”晏安说,“他不会乱吃醋的!”

阮余笑着没说话,挥挥手转身继续上班去了。

晏安回到房间,林向骁点了首捉泥鳅正在唱着,孙刻很捧场地跟着节奏摇沙锤,谢兰兰在旁边和常则江时予他们聊天儿。

他一回来,江时予的视线立刻投过来,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

“他说他接受我的道歉了,待会儿如果有时间就来玩儿,”晏安往沙发上一坐,笑着说,“解决了!”

“……那就好,”江时予笑了笑,想了想,说,“待会儿去我家吧。”

“嗯?”晏安没听太清。

“去我家,”江时予看着他,“我们俩单独过个生日。”

“行啊,”晏安答应得很爽快,“等这里喝完我们就去你家!”

“嗯。”江时予笑了笑。

笑容还没收回去,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江时予和晏安同时回过头,刚好对上谢兰兰和孙刻的视线。

那俩人把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脸,两双眼睛认真地望着他们俩。

“待会儿去你家干什么呀?”谢兰兰问江时予。

“待会儿去你家干什么呀?”孙刻复读。

“再大声点儿,”江时予无奈地看着他们俩,“不然我拿个麦来给你俩喊吧?”

谢兰兰乐了半天,手肘一碰孙刻,孙刻就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晏安:“生日快乐。”

“谢谢。”晏安接过礼物。

“记得做好措施,”孙刻说,“过两天还得上学。”

“好……”晏安话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什么措施?”

孙刻笑了会儿,往沙发上一靠,没吭声。

假想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