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告不告诉谢兰兰这件事儿,江时予挺无所谓的。
或许是因为他过早地认知了自己的性向,想象过以后会遭遇的白眼和非议,所以在各方各面都要能接受一些,对谁坦白时心里都不会紧张。
晏安不一样,他大概很急迫地需要除了江时予以外的人的认同。
他今天早上才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把嘴唇都咬破了才把性向承认下来,坚定固执地站到了江时予身边,把所有的恐惧和迷茫都放到一个缥缈的未来之后,突然开始兴奋了。
江时予做笔记的间隙抽空看了晏安一眼。
是开始兴奋了吧?
不然也不至于盯着老师乐成这样。
江时予看了看晏安,看了看老师,看了看晏安,突然没憋住,跟着他一块儿乐了起来,好在憋得够快,老师没有多说什么。
兴奋点儿吧。
挺好的。
兴奋了就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害怕和迷茫的事情了。
江时予看见晏安的表情和眼神都挺正常的,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为了听晏安解释他和江时予之间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谢兰兰中午连孙刻都没约,带着他俩绕到离学校挺远的小饭馆,几个人挑了个露天的位置,围着小方桌坐下。
“我告诉你们,”谢兰兰一拍桌子,满脸严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拎的什么?”江时予看了眼她拎过来的小袋子。
“现在是我问你们哎,”谢兰兰看着他,“尊重我一下好不好。”
“好。”江时予笑了笑。
明明说了要来告诉谢兰兰的晏安却没有吭声。
他眼神有些涣散地望着斜前方,嘴唇时不时地抿起,在犹豫,在纠结,那股兴奋劲儿最终还是随着一早上时间的流逝沉淀了下去。
江时予轻轻皱了下眉,没吭声。
“对了,找个时间把小冰雹带去阉了吧,”谢兰兰很自然地换了话题,“公猫发情期会乱跑的。”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晏安忽然看向她,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转换话题,“我和江时予……”
他顿了顿,拧着眉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江时予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着谢兰兰;“我们在一起了。”
晏安的手很轻地缩了下,视线牢牢锁在谢兰兰身上,没有动摇。
谢兰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连啧好几声:“哇,真出乎意料啊,我完全没有猜到呢。”
“不是,”晏安被她这个反应逗乐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早就知道啦。”谢兰兰开心地说,“你俩搞清楚之前我就猜到了。”
“等等,”晏安疑惑地问,“什么叫我们俩搞清楚之前?”
江时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提到这事儿谢兰兰忽然冷笑了下,看着晏安,啧啧两声,又看着江时予,继续啧啧两声。
“就是在你们俩把我当情敌的时候,”谢兰兰微笑着说,“我就搞清楚你们两个傻逼在想什么啦。”
语气非常娇俏。
还“啦”。
真是娇俏得……非常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晏安扭头看着江时予,江时予一脸不愿再笑的表情看着谢兰兰。
什么叫把她当情敌的时候?
晏安突然就明白了那天谢兰兰冲他拜了拜,认真地说的那句“莫挨老子”是什么意思了。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们两个脑洞比天大的基佬莫挨老子,给我滚啊。
“……我……操,”晏安扭头震惊地看着江时予,“你以为我喜欢她啊?”
江时予有点儿尴尬,用手背蹭了下鼻子:“你不也以为我喜欢她么?”
“哈哈,”谢兰兰毫无感情地棒读道,“你俩真是太有意思啦,好有趣啊,哈哈。”
“……吃饭吧。”江时予无语地说。
谢兰兰盯着他俩看了会儿,忽然一弯腰,从刚才那个小袋子里拿出一个喇叭。
“我操,”晏安震惊了,“你要干嘛?”
“兑现承诺啊,”谢兰兰打开喇叭,“我说好要追着你啧的。”
“真来啊?”江时予也震惊了。
谢兰兰盯着他俩看了会儿,乐了:“开玩笑的,我有那么神经病么?”
难道没有么?
江时予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孙刻他们篮球队啦啦队的,”谢兰兰关了喇叭,“一女孩儿放我这儿,我待会儿得给人拿过去,顺便借过来吓唬你们俩一下。”
晏安和江时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但等谢兰兰把喇叭装进袋子里的时候,江时予看见谢兰兰的手有些发抖,很用力地抓了一下袋子边缘才止住,他忽然想,或许晏安这么急着告诉谢兰兰,并不全是因为需要认同感。
晏安说过,就算不告诉谢兰兰,她自己也会看出来的。
因为她很早就知道晏安的性向了,却一直陪着晏安隐瞒着,是个很通透的女孩儿,所以如果他们不说,谢兰兰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问。
她的担忧或许并不比他们俩要少。
“所以你们俩,”谢兰兰擡起头,表情很平常,“确定啦?”
“嗯。”江时予点头。
“真好啊,”谢兰兰用勺子搅着炒饭,笑了下,“好好儿谈恋爱吧。”
晏安盯着她,一言不发。
谢兰兰偏了下头,没有和晏安对上视线。
来这边吃饭的二中学生很少,反而是上班族更多一点,到了这个时间,各家外卖的骑手开始疯狂出入店内取餐,人来人往,他们三个坐在小方桌边,沉默不语。
隔了会儿,晏安突然打了个哆嗦,搓搓胳膊说:“你好恶心啊。”
“操。”谢兰兰说。
路过一个外卖小哥看了她一眼。
“次奥。”谢兰兰改口。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俩谈恋爱呢,然后分享你和孙刻恋爱那些小事当做给我俩的参考,”晏安飞快说着,语速快得江时予都有些震惊,“我劝你停止这样的想法,就算我俩不是单身狗了,也绝对不会吃你俩的狗粮的!”
“是这样的,”谢兰兰诚恳地说,“如果您有病的话,这边建议您住院治疗,我们开死亡证明的速度很快,不会影响您的死亡,顺便我们还提供火化服务。”
说着扭头看了眼旁边笑了好久的江时予:“殡葬一条龙,第二个半价,限时优惠哦。”
江时予笑得停不下来了,虽然没有很夸张地仰天大笑,也没有笑得太响亮,但嘴角一直勾着,肩膀一直在抖。
谢兰兰和晏安对视了眼,也笑起来,三个人对着三碗炒饭乐了好半天,乐得走进走出的骑手们一直盯着他们三个看。
笑了好半天,晏安感觉背后都出汗了才堪堪停下,看着谢兰兰,很认真地说:“谢谢。”
“哎,我的好大儿,别喊得这么恶心,”谢兰兰眨眨眼睛说,“我没有全名吗?”
江时予刚停下来,喝了口水,听见谢兰兰这句话扭头把水全喷了出去。
“他妈的,我和你说谢谢!”晏安又开始笑了,“谁叫你了!”
谢兰兰搓了搓笑得发酸的脸,没再接话。
她要再说下去,中午这顿饭可能是吃不成了,光笑三个人就能笑饱。
吃完饭,谢兰兰得去把小喇叭还给人家,顺便去找孙刻,江时予和晏安陪着她一块儿到她和孙刻约好的地方才说再见,三人组临时散开,又剩下江时予和晏安两个人溜达。
不过这次和之前的溜达不一样了。
之前溜达的时候,晏安就算勾着江时予的肩也不会有再贴上去一点儿的冲动,江时予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支架一样任由他勾着。
而现在,他俩慢条斯理地往回学校的路走着,晏安的胳膊擡起来放下去,擡起来又放下去,像个坏了的招财猫似的,江时予斜了他一眼,乐了:“干嘛呢。”
“搭一下,搭一下,”晏安抿抿唇,“应该没人能看出点儿什么吧?”
“不会的,”江时予说,“一般人都不会乱想。”
“万一那个人不一般呢?”晏安皱着眉问。
“那就让他想去吧,”江时予抓住晏安的胳膊,擡了擡,“说不定他还刚好没对象,很嫉妒我俩,在心里疯狂恰柠檬呢。”
晏安把胳膊搭在江时予肩膀上,突然有一种舒畅感。
就像只身闯入异国他乡过了八百多年终于吃到了妈妈做的菜一样。
对味儿了。
一切都对劲了起来。
他们俩挑的是条人特别少的小路走,周围围着陈旧的楼房和葡萄藤、爬山虎等一系列攀着长的绿植,周围几颗巨大的桂花树也遮住不少阳光,风一吹有种凉爽感。
江时予斜了晏安一会儿,忽然扭头看了看身后,又踮起脚看了看前方。
“干嘛呢?”晏安问。
“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人。”江时予说。
“哦,”晏安点点头,隔了会儿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要干嘛?”
“那什么,”江时予清了清嗓子,“我能亲你一下么?”
“……你是要打个申请报告么?”晏安表情复杂。
“我怕吓到你。”江时予笑了笑。
“那我要怎么回答啊,”晏安脸上一片燥热,“朕准了?”
江时予又回头看了眼,确定身后没人之后一扭头,亲在了晏安的唇上,笑着揉了揉晏安的脑袋。
晏安清清嗓子,盯着前面看了会儿,突然很用力地清了下嗓子。
江时予乐了:“你要变身么……”
他话没说完,晏安侧脸亲在了他嘴角,亲完低下头,挺不服气地嘟囔了句:“你是不是长高了?”
江时予愣了很久,突然拉着他快步往前走去,直接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把晏安按在墙上用力亲过去,呼吸随着午后的阳光升温,嘴唇和脸颊都是一片湿热,唇舌都被亲得湿漉漉的,江时予的手从晏安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背上摸了一把。
晏安哆嗦了下,气还没喘匀,就听见江时予低声说:“找个机会去测一下吧。”
“什么?”晏安没反应过来。
“我也觉得我长高了。”江时予继续说。
晏安哦了声,过了会儿擡眼瞪着他:“你有病吧。”
江时予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