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界最深处的第十六宫中只剩下一片难言的寂静，唯独江雪衣和祝昭两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原本禁光的宫中逐渐亮起几分日光，四面八方的光线朝着中央涌过来——
就仿佛天道崩坏的那一刻，碎片四散而飞的时候，在本来无坚不摧的墙壁上凿出了无数个裂隙，于是光就能顺利的落入其中。
斑驳的光将宫殿内的景象分为两半，一半沉浸在死寂的阴影之中，另一半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之下。
江雪衣能看见一切了，包括眼前的古棺，只是那棺木之中却已经空无一物，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包括之前的黑雀现在再也见不到半点影子。
如梦如泡影。
唯有残存的那几分天道的感悟才证明着所有的事情都存在过。
江雪衣垂下视线，拢了拢衣袖，然后默默走到祝昭边上。
“全部都结束了。”祝昭轻声的叹息。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天道的崩塌，修行的桎梏脱落，仅此而已。
“是，都结束了。”江雪衣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一直以来提防的事情最后落了这么一个结局，算是在意料之外，可是想来却也是情理之中。
天道吗？算计吗？
那其实完全不是她所感兴趣的事情，只是这些存在威胁着她，她不得不出手去解决。
“所以，隐界最深处沉睡的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吗？”祝昭问她。
“……是的。”
“我能感觉到之前天道就残缺了，差不多是从我遇见你的时候开始。”祝昭轻声的陈述着，她轻轻的往前走了两步，恰好站在江雪衣的身前。
她伸出手拽了拽江雪衣的衣角，又突地笑出声来：“江师姐身上的秘密果然很多呢。”
多的就如同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想听吗？”
“如果江师姐愿意讲的话……”少女偏了偏头，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或者，那不是难以启齿，只是觉得好像贸然打听江雪衣的秘密好像有些冒昧。
毕竟以祝昭的直觉来看的话，江雪衣瞒了她很多很多，虽然很可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依然想要知道——
因为此时的江雪衣看上去很疲惫，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帮到，让江雪衣一个人承担了很多。
“会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江雪衣温柔的带起了少女的手——
祝昭的手很冷，指节修长，攥在掌心里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温润滑腻。
祝昭被她牵着走，虽然不清楚她的秘密，但是只感觉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都宁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她的心中逐渐生长起来，最后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现在她相信江雪衣不会再一次离开她身边了。
嗯，她相信。
江雪衣牵着祝昭走出了十六宫的宫殿，这时候她们才发现整个隐界原本昏暗的天空突然就明亮了起来，那笼罩在隐界之上的乌云也尽数散去，明媚的日光向下洒落，将足下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层碎金。
她们穿过十五宫、十四宫，直到第八宫。
路上之前所见的白雀雕像都已经彻底的碎裂，崩塌成灰烬，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飞往远方，然后渐渐消失，彻底的隐没在隐界之中。
第八宫的嘲风依旧躺在地面之上，她目睹江雪衣和祝昭的时候，眸子里闪过几分似曾相识的恐慌。
江雪衣和祝昭对视了一眼，淡淡的笑出了声。
从第八宫往前，似乎就回到了隐界最初的入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道彻底陨落的缘故，原本完全无法打开的隐界大门此时却向外敞开，尽头处是一片光亮。
江雪衣没有在隐界里发现那些幸存的年轻修士，多半是已经顺着入口出去了。
“还要用定影盘吗？”江雪衣问她。
祝昭摇了摇头：“天道已死，已经不需要畏手畏脚了。”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世家，也不是上元宗，更不是那些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宗门。
自始至终压在她头上的也只有天道带来的不祥预感而已。
只是此时亲自经历过天道陨落之后，她似乎还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段避无可避的迷茫期之中。
只不过这样的迷茫期她无法依靠别人，只能一点一点等待时间流转以后，她会自己走出来。
“但在天道死后，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情。”江雪衣伸出一根食指，在祝昭面前晃了晃。
“什么？”
“平定世家的内乱。”
“为什么要我们来做？”祝昭只想置身事外。
世家的贪欲她早就看穿了，她全然不想被卷入这样市侩的氛围之中，也不想江雪衣被卷进去。
如果接下来她们还有很多时间，祝昭会希望把这些时间用在和江雪衣相处之上。
而且，祝昭敏锐的发现，江雪衣的态度好像融化了一些，但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至少和当时那个想把自己关在门外不让进的江师姐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的使命。”江雪衣说的有些神秘，主要还是因为祝昭并不知道她和黑雀之间的事情，但是江雪衣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祝昭了——
她是很好很好的小剑修，应该知道这一切。
“如果想要我们能够安稳的……”江雪衣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感觉面颊上有些烫的发烧：“能够安稳的一直……在一起。”
声音低下去了很多，但还是被祝昭很敏锐的捕获了。
“那我们就必须让九州都安稳下来，因为天道已死，总会需要有人来执行天道的使命。”江雪衣转移话题之后则是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而我们就承担着这样的使命。”
祝昭定定的看着她。
她不是很在乎后面说的那些，她只是知道自己好像听见了江师姐藏了很久很久的心意。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所以只要听到了，那也就足够了。
“好，那就荡平世家。”祝昭微微颔首，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