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所言不虚。
她仅仅是现身在了那嘲风面前,仅凭身上漏出的几分合道边缘的气息就足以让那龙兽感觉到恐惧。
那些剑墓的年轻修士往后缩了缩,即便之前在宗内不是没有见过返虚期的供奉前辈,但是真正面对返虚的灵兽却是让人完全无法抵御的。
尤其是这灵兽还有极强的进攻欲望。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逃离,就隐约看见一双木屐落地,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前。
淡淡的戾气翻卷开来,似乎还透着几分不明显的血腥气。
剑墓的几个年轻修士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从眼前这个女修身上感应出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但却偏偏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祝昭微微往前踏出一步,木屐印在地面之上,冷着脸的少女勾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
那嘲风修行已经到了返虚,自然也有几分通灵,就算现在是发了狂或是被人操控,但也依旧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恐惧。
直觉在不断地提醒着它——
眼前的女修绝对不是它能招惹的存在。
尤其是她伸手握住腰间剑柄的那一刹那,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一瞬间爆发,一段亮眼的剑刃抽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捕获到祝昭出剑的一瞬间,只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戾气飞涨,剑身化作一道残影——
再眨眼的时候,祝昭已然安稳落地,右手依旧按在剑柄之上,只是刚刚被抽出的剑刃此时已经好整以暇的回到了它应该留驻的地方,就好像从未被抽出过。
而眼前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嘲风摇摇晃晃了身子,赤红的双目似乎逐渐恢复了往日灵性的色泽,倒退了两步,庞大的身躯坠倒了在了地面。
祝昭自然没有杀了嘲风,虽然她也能在一剑之内做到。
只是没那个必要。
这嘲风只是世家用以布局的一颗棋子而已,杀了也无济于事,而那些世家布局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剑墓,是江雪衣留下来的那个剑墓。
仅此而已。
嘲风倒地,整座隐界都恢复了往日的安谧之中。
幸存的修士或是躲在断壁残垣之中松了口气,感受到了劫后余生,或是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返虚的灵兽被眼前一个陌生的女修一剑解决。
这女修是什么来头?
祝昭走得毫无留念,她的青烟剑身没有给任何人看到,即便看到也无妨,反正此刻的隐界说起来也算是和外界完全封闭。
她还有事要做。
只是此间之事,外界自然不知道。
陆氏假借定影盘偷了陆氏的灵兽嘲风,并以此布局惹了各宗供奉的众怒,接下来在神都降临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谁都已经认定那些进了隐界的年轻修士十死无生,事实也差不太多,但祝昭的出手还是保下了一部分年轻修士。
但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祝昭轻轻走回江雪衣的身边,腰间的青烟剑刃似乎还带着些许滚烫。
她没有让青烟的剑身沾上鲜血,她不太喜欢血渍,无论是谁的。
“江师姐……”祝昭轻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江雪衣总觉得有些古怪,但说不上是哪里古怪:“怎么了?”
“不用易容了,恢复原来的样子好了。”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祝昭突然这么说,但江雪衣本身也不太习惯顶着一副有些陌生的面容——
也可能是看祝昭顶着一副陌生的面容,自己看着也有些不舒服。
监视法阵已经被摧毁,隐界之内剩下的修士也不足以走到隐界深处,她们此刻确实已经无需伪装。
祝昭的易容术很容易就能洗去,江雪衣轻轻抹了抹脸,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貌。
然后很快就感受到了一道滚烫的视线定在她的脸上。
江雪衣有些不太适应的偏了偏脸。
祝昭笑出声来:“江师姐还是原来的模样好看。”
江雪衣也这么觉得,她褪去用以伪装的乌黑发色,雪白的发丝被她随手挽起,别在耳后,嘴上确实已经转移了话题:“那现在就去十五宫看看吧。”
她们在折返回这里之前就已经推开了十四宫的大门,前方的路上日光稀薄,似乎只剩下难言的黑暗。
话题一旦回到正轨之上,氛围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压抑起来。
太多的谜团还没有解开,悬浮着,亟待解决。
比如,那十四宫白雀虚影身上的天道真意到底来自于哪里?
以及,为什么那么凑巧,和她那没用的系统都是雀的形象?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在隐界的最深处才能够得到答案。
祝昭听了她的话也沉默了下来,但是视线依旧没有收敛,时不时落在她的侧颜上,于是又掩饰着自己不自觉的笑意。
其实,江师姐现在的遮掩反而像是害羞。
她似乎有些触碰到江师姐与她之间隔阂的缘故在哪里了。
虽然不确切的知道,但是一定与隐界的最深处有关,这也是她的目标。
其实她们自始至终都是在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担忧,对吗?
即便分开了一年,但依旧有着惊人的默契。
是啊,谁让江雪衣在自己成长的最快的三个月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呢?
给她涂抹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抹色彩,于是就再也没办法洗去。
祝昭偷偷观察女人那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
嗯,褪去伪装以后确实顺眼很多,但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可能是以前一直落在眉间的那一抹病态?
她轻微的晃了晃脑袋。
还是先不想了,等到解决隐界那一件挂在心上的事,她还有很多时间等待江雪衣。
她已经在合道边缘,不会像那个丑陋的人一样对合道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也不会用尽歪门邪道只为了虚无缥缈的与天道平齐,她从来不贪心,她要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想着想着就已经站在了刚才已经抵达的十四宫的出口处。
前方的日光磨灭,只剩下越来越浓重的漆黑。
但她不怕,只因身边有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