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当你把预期放得足够低的时候，只要一点点的得寸进尺就能让人开心很久。
她以前也打地铺，不过那是她自己要求的，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还真是矜持，只是那时候她还初入剑墓，不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不怀好意的江师姐实际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命运多舛。
祝昭熟练地打好地铺，期间江雪衣一直避免自己的视线落向祝昭的方向，可是欲盖弥彰，祝昭早就发觉江雪衣频频地看向她的方向，当她一转头的时候，江雪衣又立刻收回打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很可爱。
祝昭噙着一丝笑意，偏过头，也不再去看江雪衣，任凭后者若隐若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或者说，更多落在她身上那一件月白色吊带裙之上。
真切地看到自己亲手制成的衣裙落在那个人身上，说不震撼是假的，确实很合身，看来她的记性还不算太差。
赏心悦目。
但是自己明明一开始想着不能让她留下来，怎么最后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了？
江雪衣捂着额头，悄悄地叹气。
果然，只要事关祝昭的一切，她还是会不自觉地退让，都已经快养成习惯了。
明天开始一定要好好改改。
江雪衣的房间不算太小，留给祝昭打地铺的空间也算宽敞，江雪衣床头有一盏萤石小夜灯，那是府邸之中本来就配置着的，她刚刚伸出手要去熄灭，就听见地上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不要熄。”
江雪衣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蹙眉：“怎么了？”
“我……”祝昭咧了咧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到了最后越来越低，连江雪衣都没听清。
“什么？”
“我说，我怕黑……”祝昭的声音依旧弱弱的。
江雪衣一听乐了：“你以前也不怕黑啊，在剑墓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过要留一盏灯。”
祝昭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侧过身子来，小心翼翼的比了一个手势：“是后来，后来……”
她说了一半又皱眉，似乎在想一个委婉一点的方式来解释：“就是一年前开始的，没有光入眠会被魇住，通明剑心也没有任何作用，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在她坠入魔道以后，通明剑心已经放弃了她。
但是这话她不能在江雪衣面前说，仿佛自己把错误全都推到了她头上一样。
因为她其实不后悔。
通明剑心没就没了吧，反正对她来说也不算太重要，甚至连剑骨她都可以舍弃，她也想过，就算当时江雪衣真的图她的剑骨合道，并且有了她的剑骨就不会死的话，她可能还是会愿意剜出剑骨来给她的。
虽然听上去很蠢，但她好像就是这样的性子。
祝昭刚刚还有些喜悦的心情慢慢低落了下去，她拉了拉被子，重新躺回去。
床头的小夜灯微微亮着，光线微弱。
江雪衣保持着刚才伸出手的姿势，这一次，她的视线光明正大的落在了祝昭的身上。
少女轻轻团成一团，掖住被角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对着她的方向。
江雪衣眸子里神情闪烁，竟然起了让她睡过来的心思，但话又哽咽在喉头，说不出来，最后干脆只能躺回去，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
江雪衣醒过来的时候，院子之外晨曦初现，床头的小夜灯仍然亮着，光线可以忽略不计。
她往地上看，之前的地铺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卷起来堆好，人影已经不知去处。
江雪衣突然就有些焦急，可是一想到如今祝昭已经是返虚期的剑修，不再需要自己多余的操心了。
于是汹涌的情绪重新变得平静。
她走了吗？
江雪衣下了床，换了一身墨绿的流苏裙，出了房门。
今天的阳光不错，温度也适中，江雪衣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后院里发呆的少女，她胳膊支在石桌的桌面上，翘着腿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只是在独自出神，就连江雪衣靠近都没有发现。
“你在看什么？”江雪衣停在她身边，看着自己往日一直坐的位置被祝昭占据，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祝昭似乎被她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带上了笑容：“没什么，给你准备了早饭，吃吗？”
江雪衣目光直了一下：“早餐？”
“不是我亲手做的，我学不会，是我去外面带回来的。”祝昭轻轻摇了摇头，她在剑道之上天赋卓绝毋庸置疑，但是在做饭之上却毫无建树，她并非没有尝试过，只是完全摸不着路子，最后不得不放弃而已。
至于动机。
可能当时也只是想着能不能转移注意力吧。
想到那时候，祝昭的笑容就不免带上几分苦涩，可是现在江雪衣已经能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她每天都能见到她，这样就已经很幸福了，那些压抑的情绪和黑暗的日子早就离她远去了，并且也不会再重新上演。
祝昭把桌上准备好的一些餐点推过去，然后饶有兴趣地盯着江雪衣今天这一身流苏裙端详。
她很适合穿一些华丽的裙子，似乎这样就衬得她有一种矜贵的美感。
只是失去了以前的病弱气质，如今看上去却好像缺了点什么。
祝昭偷偷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
算了，好像有点过分。
江雪衣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只是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坐在了祝昭的对面，但视线明显偏开，很显然不想和祝昭撞上目光。
这一举动在祝昭看来并非拒绝，而更像是对她绵延的攻势有些招架不住的信号，不然为什么不敢抬头看她。
自己的计划看上去初有成效。
祝昭的心情又在突然间变得很好。
江雪衣吃到一半的时候，半空之中突然落下来一道灵力凝结而成的雷光，她下意识一怔，但随即那道雷光就被祝昭抬手捏在手心之中，她抬头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别怕，是剑墓传来的雷信。”
江雪衣去看她的掌心，那团雷电赫然被她握在手中，劈里啪啦的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