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上元宗和剑墓。
只不过一个如今已经彻底入了土,一个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祝昭没有着急上前,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目光沉寂。
上元宗和剑墓的矛盾近年愈演愈烈她是知道的,甚至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的选择。
但是她从来不后悔,她分得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也分得清是非善恶——
多数人口中所言的恶不一定是真正的恶,万人称颂的善也并非真正的善。
祝昭掩去有些讽刺的笑容,看向场中。
那两名剑修分明已经杀红了眼,以他们为中心晕开一层淡淡的光罩,将其余的人尽数隔绝在外,祝昭扫了一眼,光罩两侧分别站着剑墓与上元宗的人,看上去也在僵持着,彼此都不甘示弱。
祝昭靠近了邵盏的方向,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和江雪衣的到来。
“这是……生死斗?”祝昭的声音很平静。
邵盏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身躯一震,先前无奈的神情收敛了起来,低下头:“是,之前上元宗的剑修来我没管住,他们开了生死斗,现在干涉不了,宗主要罚就罚我吧。”
“为什么要罚你?”
邵盏愣了一下。
“上元宗的人先来寻衅,错不在你,错在有心之人。”祝昭收回了目光,转向光罩之中杀的难解难分的两名剑修。
邵盏拦不住也是情理之中,两宗关系恶化至今,随手点一把火就能烧个通天,生死斗也在意料之中。
江雪衣在祝昭背后偷偷探了头,剑墓的人应该不认识她,毕竟她以前都没怎么在剑墓露面,死了也是在发现宗主命牌破裂以后才正式确认,就算有了了几个见过也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内弟子。
唯一知道底细的可能就是之前雇来的那个看门弟子。
不过他应该不会乱说。
当时江雪衣选人还专门挑嘴严的,不然生怕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抛开剑墓不谈,上元宗的人倒是可能认识她。
毕竟当时她一点都没遮掩,带着满腔的愤郁无处宣发,一路打上了上元宗,当着无数弟子的面拆毁了封魔柱,追着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宗主薛久一个劲的打。
想到这里江雪衣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她对那些看见她真面目的上元宗弟子自然没什么印象,但她也不想横生枝节,多多少少会给祝昭带来麻烦,于是干脆从储物宝具之中选了一条面纱出来。
面纱质地轻薄,恰好能隔断外人投过来的打量的视线,江雪衣悄悄戴上。
祝昭没发现江雪衣的小动作,自顾自的问着邵盏:“那上元宗的带队是谁?”
邵盏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祝昭:“是上元宗的挂名供奉白裕,出窍后期修为,上门寻衅应该是受他指使。”
祝昭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一道白衣剑修的身影,之前在上元宗里祝昭似乎对他有些印象,但不多。
毕竟只是一个出窍修士,以前她在上元宗修行有疑问也至少要返虚的剑修给她答疑解惑,甚至有的返虚修士也无法解决她的剑道困境。
不过那些都早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和上元宗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她是代替江雪衣而生的。
“冲突怎么产生的?”
“上元宗弟子直接上来踹门,嘴里辱骂……”邵盏像抬头打量祝昭的神色,但内心的恐惧和敬畏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使得他又重新低下头去:“辱骂宗主您,然后宗内弟子有暴脾气看不下去,就与那上元宗剑修签了生死斗,已经打了有一段时间了。”
祝昭面色如常。
骂她吗?
她突然笑了,是骂她背叛上元宗,还是骂她黑白不分投身魔道?
可是他们知道什么,除了一腔自以为是的热血还能有什么?随随便便听风就是雨,真的以为他们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可以对她随意的声讨吗?
即便祝昭心里知道那上元宗的年轻剑修多半是听了那白裕的挑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笑。
她还是没能释怀。
生死斗的光罩是规则之力,这东西极为宝贵,甚至可以说是天道定下的规则,祝昭也不知道上元宗里有这东西,甚至还在铜雀台之前带进神都之中,如今更是用在她剑墓之上。
她打破不了生死斗留下的光罩,只能静观其变。
但光罩之中的声音她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上元宗的剑修也是杀红了眼,口不择言:“剑墓的剑修就是贱种,被一个叛徒规训得老老实实,就该死在神都外永世不得进入,万里铜雀台让你们染指也是脏了一半!”
祝昭神色微动,她突然下意识去找江雪衣的身影,但转身却没有发现,她心里一惊,莫名感觉到了一阵长久的失落。
她走了吗?
还是说她听到了那些话?
祝昭刚刚在江雪衣面前建立起来的自信顿时又溃不成军,她的苦藏在心里太久不敢说,骂名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积累,她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是非清白自有聪明人能分晓,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在乎的。
她在乎江雪衣的看法。
她的视线之内没有找到江雪衣熟悉的面容,刚要故作镇定的收回,却被人拍了拍肩,她侧过身子去看,恰好撞见一双明黄的蛇曈,那眼里仿佛藏着一片幽深的海,吸引她坠落进去,永不复出。
女人带着面纱,笑意浅浅:“找不到我很着急?”
祝昭心一下子就平静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是,你真答应啊?
江雪衣慌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刚才只是明确感觉到祝昭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一时间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本能反应,这才上前拍了拍她。
但好像又有点弄巧成拙。
光罩之中的话她自然听到了,但江雪衣毫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她比谁都清楚,错的人是薛久,乃至于所有道貌岸然的帮凶。
祝昭并非恶人,她很好,好到值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