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衣直到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
像是缺氧一样的头重脚轻，祝昭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踮起脚轻轻凑上来的画面反复出现。
江雪衣恨不得掐死那个毫无反应的自己。
她走的时候，祝昭并没有再拦她，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视线追随了她很远很远，直到江雪衣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
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吧。
至少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活着，可是她看不出那个人对她的态度。
祝昭想到这里，下意识瘪了瘪嘴。
可是她就是贪心啊，她又怎么可能不想把那个人牢牢的留在自己身边呢？
但她不敢强迫，也不会强迫。
其实江雪衣对她这样已经是祝昭没有想到的，她想过江雪衣可能会狠狠推开她，把一些凌厉的直截了当的话扔在她面前，或者说面无表情，把她们之间的一切都看淡——
然而都没有。
祝昭甚至觉得江雪衣最后离去的时候脚步匆匆，与其说是离去，不如说是逃跑。
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些。
“宗主……”邵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他照例不敢抬头去看祝昭：“查清楚了，刚刚前面伏击的乃是陆氏修士，但身穿魏氏制服意图嫁祸魏氏，方才魏氏的领队已经与我们交涉过了，他们应当没有说谎。”
祝昭投向远方的视线并没有收回，即便她的视野之中已经失去了那个人的影子，但她依旧眺望着：“所以刚刚是魏氏的人动的手？”
邵盏应声道：“是，是魏氏的人对前来伏击的陆氏暗卫动的手。”
祝昭若有所思。
那意思就是，江雪衣现在同魏氏应该在同一条战线上。
虽然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
她应该不会归附于任何一个势力，与其说是依附陆氏，不如说是在陆氏等着看世家之间的乐子。
不过比起这些，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至少她的念想不会断，她漂泊了许久的求生意识终于回归，找到了唯一的寄托。
“那陆氏那边我们还接触吗？”邵盏低着头，死死盯着鞋尖。
宗主向来不苟言笑，一身戾气更是拒人千里之外，今晚开口却听上去心情不错，这是极为反常的事。
但邵盏也不敢过多揣摩宗主的心思，只是替剑墓思索。
“陆氏？”祝昭的声音染上了一贯的冰冷，甚至带上了讽刺一般的笑意：“发请帖假意与我们交好，实则当棋子试探并利用吗？”
只要她还在剑墓一天，就不可能任凭剑墓这样被人玩弄乃至践踏。
“不过本座也没打算信任世家……”祝昭的声音悠长，似乎夹杂着一抹叹息：“但魏氏那边，我会亲自去看看。”
邵盏一愣：“魏氏先前没有同我们交涉过，若是和陆氏一样……”
“本座说了要和陆氏交好吗？”祝昭冷笑，不怒自威：“世家之争与我们何干？斗个两败俱伤才是最好，我们要想的是这世家之局背后是不是有藏得更深的人，陆氏魏氏积怨已久，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爆发，你说，有没有猫腻？”
邵盏心下一凛，点头称是。
“那宗主的意思是？”
“本座会去魏氏那里打听打听消息，今晚的事你们就当没有发生，陆氏那边继续示好，你就假意不知，本座倒要看看陆氏究竟盘算的是什么。”
邵盏领了旨意退开。
祝昭默默停驻在原地，抬头恰好望见一轮满月从半线天的山峡之中涌出，不再被山间的枯枝树杈遮蔽，洒落一地清辉。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唇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
“陆氏影卫只逃回去不到五人，幸存者也不知道是被我们伏击……”
月姬在密会上同魏源汇报，今日密会来的重要人物不少，虽然魏氏家主没有出席，但之前没怎么露过面的魏氏供奉倒是来了几个，毕竟以目前陆氏的所作所为来看，世家之争已经难以避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确定并防备陆氏真正发难的时机——
不然就会落后一步，到时候变成什么局势尚且难说。
江雪衣就坐在月姬旁边，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下颌，她侧着身子坐着，一身百褶纱裙亮眼，纤长白嫩的双腿轻轻交叠起来，足尖一点一点的。
她现在烦躁的很。
甚至根本无法从昨天晚上的场景之中挣脱出来，就连睡梦之中她都还在延续那个吻——
直到最后梦见祝昭将她按在石壁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差点用眼里的火苗将她完全点燃，她这才惊醒，睡裙被一身冷汗浸透。
现在也是这样，每当她想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昨天的画面就猛地闪回，不断重复播放着祝昭近在咫尺的面容，以及那个小心翼翼地亲吻。
如果江雪衣没记错，那是她的初吻。
就这样没了。
她下意识抓了抓耳边垂落的发丝，但又觉得有些疼，于是嘶了一声。
一边的月姬看了她一眼，但继续汇报情况。
江雪衣没有发觉月姬的异样，还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搞不懂祝昭到底在想什么，她甚至做好了祝昭死缠烂打的准备，她也做好了狠狠拒绝的决心。
虽然最后可能还是难免会被打动，但是祝昭的态度显然在她的预料之外。
这人笃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对她宣布：“我要开始重新追你了！”
荒谬！
江雪衣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发泄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烦郁。
月姬又投来视线。
江雪衣这才惊醒过来，猛地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片刻之后，月姬盯着殿外一道仓皇离去的背影暗自纳闷，但这位将江照在不在似乎也并不影响她们魏氏的密会：“据影卫的消息，陆氏那边的明帝台似乎有动作，不知是不是要动用那只灵兽。”
魏源思索了一下：“陆氏有他们的灵兽，我们魏氏自然也有，不过暂且静观其变，这些动静还不至于惊动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