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俩采购员拿着种子去了李怀德办公室。
李怀德看了一眼,立刻摆起了臭脸。
“你俩不见了三天,就买了这么点种子回来?”
“太难买了,我俩腿都快跑断了,把四九城跑了个遍,才买到这么点。”
“剩下的钱呢……”李怀德伸出一只手。
“没、没了。”采购员嗫嚅。
“没了?”李怀德眼睛一斜,“这点种子花了一千块钱?”
“是啊。”
“是个屁!”
李怀德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
给林海一千块钱,他买的种子能种十五亩地。
同样的钱,俩人买回来的种子,种十亩地都困难。
早知这样,还不如让林海去买。
“老实交待,你俩贪了多少钱?”李怀德瞪大了眼珠。
“一分钱没有贪!”
“公家的钱,我们哪敢贪。”俩采购员异口同声。
“好啊,好!”李怀德气得发抖。
“李厂长,我俩真的没拿一分钱,你喝杯水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说着,采购员推了推水杯。
“喝你妈个头,滚!”
“滚!!”
李怀德怒不可遏,拿起水杯砸向俩人。
水杯从俩人头顶飞过,落地后碎了一地。
“滚!”
“这就滚!”
俩采购员对视一眼,在李怀德反悔前,退出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俩人都笑了起来。
只挨了顿骂,没深究钱的事。
对他俩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俩人走后,生气的李怀德,半天没缓过神来。
明知采购员贪了钱,却不能把他俩怎么办。
自己手脚也不干净。
采购员只贪了小头,而他自己贪了大头。
李怀德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把自己牵连进去。
只好哑巴吃黄连,放走俩采购员。
生着闷气,李怀德望向那一小袋种子。
这点种子最多能种五亩地,另外十亩地怎么办。
想来想去,李怀德站起来,去了财务科。
“什么,还要钱啊?”
“李厂长,为了种那点地,你从财务科拿了四千五百块钱。”
“买的是龙种吗,要这么贵?”
李怀德一提钱的事,财务科科长就急了。
“没办法”,李怀德沉着脸,“种子价格水涨船高,我也很无奈。”
“代价也太大了,那几十亩地,非种不可吗?”科长一脸忧愁。
“非种不可!”李怀德斩钉截铁。
“不仅杨厂长重视,上面的领导也重视。”
“过一段时间,上面的领导就要来厂里视察。”
“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三十亩蔬菜种下去。”
听了这话,科长手一挥,“上面的领导重不重视,跟我没关系,厂里的钱每一笔是怎么花出去的,花出去的钱值不值,才是我关心的。”
“话不能这样讲,咱们都是轧钢厂的一份子,轧钢厂的事不仅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
“……”
一顿软磨硬泡,科长妥协了,答应拿钱。
不过。
再三强调,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拿了钱,不会再有下一次。
而且,只肯拿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肯定不够。
李怀德想再加点,加到一千五百钱。
科长初步不让,一分不加。
俩人在办公室拉锯半个多小时。
李怀德的嘴都说干,依旧没能说动科长。
见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李怀德只好妥协。
最终,他只从财务科拿到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买十亩地种子肯定不够。
想不出其他办法的李怀德,只能把之前贪的钱,吐出五百块。
一千块钱,买十亩地种子肯定够了。
之前林海就用一千块,买了十亩地的种子。
这一次,还让他买。
拿上种子,揣上钱,李怀德便去了菜地。
见到林海,俩人寒暄两句,李怀德便把种子和钱交给了林海。
林海一瞧,种子袋子,是自己昨晚给采购员的那个。
会心一笑,接了过来。
拿到钱,林海就出轧钢厂买种子去了,而阎埠贵这边,则带着阎解成去了救助站。
出门之前,阎解成打扮一番,穿了一件宽松的衣服。
之所以穿宽松的衣服,是为了藏尿袋。
没了自行车,俩人只能走着去救助站。
走了一个小时,来到救助站。
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开始登记。
“你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员问。
“阎解成。”
“在哪里上班,家里有几口人。”
“在街道办上班,家里有六口人。”
“街道办的啊,工作证给我看一下。”工作人员伸了伸手。
“没、没带。”
“没带回去拿一下,这些基本信息,我们要了解清楚。”
阎解成僵在那里,阎埠贵赶紧解围。
“我带了,我是红星小学的老师,这是我的工作证,你看一下。”
阎埠贵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放在桌上。
“是他找媳妇,又不是你找媳妇,你的不行。”工作人员看都没看,一口回绝。
阎埠贵脸色微变,也僵住了。
“回去拿吧,拿了再来。”工作人员站起来,就要离开。
“我只是个临时工,没有工作证。”见工作人员要走,阎解成急了。
“没有就说没有嘛,遮遮掩掩的。”白了阎解成一眼,工作人员又坐了下来。
接下来几分钟,工作人员问什么,阎解成就答什么。
登记完,带着俩人进到里面。
这里的救助站,只收留女性。
有好几间房间,每间房间五六十平米,高低床,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全是逃荒来的。
来到四九城,没有亲戚朋友,又没有任何工作技能。
流落街头,最终被救助站收留。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救助站压力倍增。
为了缓解压力,救助站想了不少法子。
有名有姓知道家庭住址的,统统遣散回去。
无名无姓没有出嫁愿意留在四九城的,则嫁给没有结婚的单身男青年。
两个多月时间,嫁出去一百多个,缓解了救助站不少压力。
“进去看吧,看上谁就叫出来聊聊。”
“注意礼节啊,别动手动脚的。”
工作人员吩咐一声后,便离开干别的去了。
房间没有窗不透风,黑压压住着三十四个人。
站在房间门口,阎解成一脸踌躇,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