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州收回思绪,低声回:“怎么了?”
沈榆没看个吭声,看样子是还在睡觉。
他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巴微翘,脸红彤彤地哼了一声。
谢宴州伸手轻轻揉了一下沈榆的眉心,把那点褶皱揉开。
沈榆眉心舒展,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谢宴州看着背对自己的那个后脑勺,唇瓣微勾。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眼屏幕,谢宴州起身往外走,顺便轻轻关上门。
过了一会,床上躺着的人往旁边摸了摸。
没摸到腹肌,只摸到一片空白,沈榆皱着眉,费力地睁开眼睛。
先是懵了几秒,然后意识才渐渐回笼。
还好不在。
沈榆松了口气,掀开被子看了眼。
虽然很正常,但想到刚才做的梦,沈榆还是脸颊发热。
梦里,是有一次自己喝多了,非要跟谢宴州说自己没醉,结果一晚上没睡,被迫醒酒。
第二天起不来,还被谢宴州嘲笑了一顿。
耳边似乎又响起对方低沉好听的笑声,沈榆气鼓鼓地捶了一拳枕头。
可恶的谢宴州!
对着抱枕一顿胖揍后,沈榆正要起身去浴室洗漱,顺便处理一下那里,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沈榆一惊,手比脑子快地把被子团成一团盖在腿上。
刚盖好,门就被人用很轻的力道推开了。
和沈榆对上目光,谢宴州有些意外:“醒了?”
“嗯。”
沈榆点了点头。
谢宴州“嗯”了一声,转身又离开了。
沈榆:“……”
虽然不想谢宴州靠近发现自己的异常,但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沈榆不爽了。
可恶的谢宴州,昨天自己可是“喝醉了”,还“发酒疯”了,怎么都不带关心一下的!
像是为了响应沈榆的内心。
刚在心里嘀咕完,谢宴州又在门口出现了。
这次端了一杯温水。
谢宴州走到床边,将温水递给沈榆:“喝点。”
刚才还在内心吐槽的沈榆这会有点小愧疚,接过水,乖乖道谢:“谢了。”
“没事。”谢宴州说,“感觉好点没?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闻言,沈榆忽然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车祸后,除了腿,沈榆还有很多后遗症。
所以谢宴州对他的身体状况极其注意。
平时咳嗽一声,谢宴州都紧张得打电话让家庭医生来做检查。
沈榆吐槽过他:“下次别老麻烦医生了,又不严重……”
“行,老婆说得对。”谢宴州单手把他捞进怀里,“不用医生了,改天我学学怎么治病,在家帮你看。”
那双手说着就不安分起来:“先从了解结构开始……别动,好好配合我。”
一双手在眼前打了个响指,把沈榆从思绪里拉回来。
“在想什么?脸这么红。”谢宴州挑眉。
“没什么!”
虽然知道谢宴州不可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但沈榆莫名紧张,声音不自觉提高。
谢宴州眉心皱起,直接伸手摸了摸沈榆额头:“不舒服?”
他突然靠近,冷峻眉目在眼前放大,沈榆扣着被子的指节下意识蜷缩,想掩盖自己的异常。
谢宴州的视线顺着沈榆动作往下看。
几秒后,低笑声响起。
沈榆发现谢宴州的视线落点,脸涨得通红,恼怒地瞪他:“你笑什么!谁让你笑了!”
“好霸道啊。”谢宴州视线滑过沈榆脸颊,似调侃似逗弄,“都是男人,害羞什么。”
沈榆:“……”
昨天晚上他非要跟谢宴州睡一张床,谢宴州不肯,沈榆张口来了句“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谢宴州闻言沉着脸把被子掀开了。
没想到这人还记仇,今天又把这句话还回来。
沈榆深吸一口气,咬牙:“行。”
说着,作势要掀开被子。
沈榆料想,谢宴州一定会耳朵通红地制止自己。
但没想到,他被子都掀开一个角了,谢宴州还好整以暇看过来。
沈榆:“……”
失算了,对方段位太高。
沈榆默默把被子盖回去,干巴巴问:“早上吃什么?”
话题跳转得太快,沈榆理直气壮的脸上还挂着几分羞怯和尴尬。
谢宴州估摸着再逗下去某些人该气得嗷嗷叫了,便散漫起身:“刚才点了外卖,我去装盘。”
他转身离开,顺便带上门。
沈榆松了口气,快步跑进浴室。
水声响起。
外卖刚才就装盘好了,谢宴州这会坐在餐厅,边看消息边等沈榆下楼。
没一会,沈榆来了餐厅。
昨晚沈家人就把沈榆的行李打包送过来了,沈榆从里面找了件白色卫衣换上。
今天没穿他的外套。
谢宴州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沈榆已经坐在他对面。
昨晚的菜很一般,沈榆又在想事情,所以没吃什么,加上刚才洗了个澡,这会是真饿了。
他拿起肉包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食物都来不及咽下去,沈榆便问:“这是李记包子?”
谢宴州没什么情绪地搅着白粥,嗯了声。
沈榆有些惊讶:“一中搬迁之后他们那早点摊子也没了,没想到还在做啊。”
“今年老板的儿子从外地回来接手了。”谢宴州语气淡淡,不经意一般提起,“下次带你去吃。”
“好啊。”
沈榆又咬了口包子,很轻松地同意了谢宴州的“下次”。
谢宴州表情缓和了些。
*
今天没课,沈榆打算去一趟公司。
从大一开始,沈榆有空就会到公司实习,接触业务。
上个月和沈骞大吵一架后,沈榆赌气就没去了。
现在既然回来了,公司还是得去的。
尤其是现在郑家人在公司胡作非为,不得不管。
沈榆本来想自己开车去,但谢宴州听后说自己也要去那边,“顺路”送他过去。
沈榆故作疑惑:“天恒不是在城西?”
谢老爷子比较念旧,谢家的天恒集团一直在老城区,没动迁过,而沈骞十年前就把乾永主址迁到新建的园区了。
这俩一个城西一个城南,哪里顺路。
这个人,分明就是想送他上班,还找借口。
谢宴州顿了顿,说:“我和薛远庭的公司在园区。”
说起薛远庭那公司,沈榆倒是有点印象。
上辈子,沈榆刚瘫痪那会,逃避现实,沉迷游戏,在薛远庭公司的某款游戏里充了六位数,不分白天黑夜地玩。
玩了一段时间后,沈榆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网友,两人偶尔会切磋,一起打副本之类。
两人认识很久,聊天记录里都只有“上号”、“来了”之类的对话,简洁得不行。
熟悉之后,对方偶尔会邀请沈榆做休闲任务,有时候也会结伴去游戏里著名的景点看风景。
游戏里打怪升级并不会让沈榆感到快乐,只有麻木,但和那名网友偶尔的相处,是沈榆在那段黑暗焦躁的时间里难得的平静。
很久之后,沈榆才知道,那个网友,是谢宴州。
算算时间,现在这款游戏应该过段时间就上线了,沈榆想参观一下,便问谢宴州公司的具体位置。
看他确实想知道,谢宴州才回答:“新云大厦,27层。”
沈榆一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上车后瞥了眼导航,才发现新云大厦就在乾永的楼对面。
沈榆憋着笑说:“巧,实在是巧啊。”
谢宴州:“……”
谢宴州别开脸,假装没听见沈榆话里的笑意,捏了一下耳廓,继续开车。
路上不怎么堵,半小时后就到了乾永楼下。
沈榆解开安全带,却没下车,而是问谢宴州:“你什么时候下班?”
“只是开个会。”谢宴州顿了顿,又说,“今晚有酒局。”
那就是不能来接他下班的意思了。
“好吧。”沈榆叹了口气,“那只能我自己回家了。”
谢宴州指腹摩挲了一下方向盘:“行,到家给我发消息。”
“我又不是小学生,你还怕我跑了?”沈榆嘴角翘起,快速摸了把谢宴州的脸,下车往外跑,“晚上见。”
目送沈榆的背影进入大楼,谢宴州抬手,掌心覆盖在沈榆刚才摸过的地方,神色微敛。
刚才沈榆说“晚上见”,他不是要回沈家吗?
还是说,沈榆说的“家”,指的是有他的清风苑。
谢宴州的情绪,一时间又不受控制起来。
昨晚,在看到郑淼和沈榆聊天时,谢宴州不可避免地怀疑,沈榆搬来和自己一起住,存着什么折腾自己的心思。
可从昨晚到现在,沈榆都没像以前一样,对自己表现出嫌弃或抵触,更没有说要离开。
好像……真的想和自己好好发展。
***
进公司后,沈榆掏出卡刷专用电梯,但刷了两下没反应。
沈榆了然。
估计之前跟沈骞吵架后,他一怒之下把权限取消了。
沈骞这人,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手段不怎么强硬,吵架既不会家暴也不会停卡,顶多挥拳头装腔作势。
还有就是取消沈榆的权限,逼沈榆不得不打电话给他这个爹服软。
当然这是沈榆后来才想明白的,以前他觉得是沈骞故意为难自己,所以为了不跟沈骞低头,真的能一口气爬二十几层楼,到了楼上气喘吁吁跟沈骞说年轻人身体好,不像他是个老头,把沈骞胡子都气歪了。
回忆起以前的画面,沈榆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给沈骞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先听见的是还没来得及中断的汇报声,没几秒便停下,而后是沈骞没什么情绪的低沉声音:“有事?”
“我在公司。”沈榆开门见山地说,“电梯里面,上不去了。”
沈骞哼了声:“你还知道要上班啊?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我跟谁乐不思蜀啊?谢宴州?”沈榆乐了,“沈总,前几天是谁说谢宴州人品不错,我爷爷不会害我?我跟他乐是听您指挥。”
沈骞:“……”
沈骞说不过沈榆,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站着别动,我让小李去接你。”
“行,谢谢爸爸。”
沈榆说完挂了电话。
屏幕黑下来后,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沈骞看。
而沈骞看着手机,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李助理小声问:“沈总?是哪位总来了,需要我去接吗?”
“不是什么总,是我儿子来了。”沈骞收起手机,表情淡定,“他在专梯,你把他接到我办公室。”
李助理身为沈骞的助理,自然知道他和沈榆的关系多紧张,连忙点头下楼。
会议室的门关上。
沈骞将手机搁在桌上,双手交叉,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环顾一圈:“看我干什么?继续讲。”
汇报人看着他们一向严肃重压的沈总,此刻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弧度,抖了三抖,连带着讲话都有点结巴。
汇报结果并不算理想,但沈骞没像前几次那么犀利,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汇报结束,沈骞拍拍项目经理肩膀:“先继续推进,大家辛苦了。”
项目经理浑身一颤,正要接话,又听沈骞说:“这样,我请大家吃下午茶,随便点。”
说完,摸着手里的佛珠走了出去。
小组的人都惊呆了,问经理:“什么情况?沈总不会要把我们开了吧?”
“说什么呢。”经理摆摆手,“估计是因为小沈总来了吧,他们父子俩经常闹矛盾,和好了当然要庆祝。”
“小沈总回来了?”有人惊讶,“那这次和天恒合作的项目,不会要给小沈总了吧?之前郑经理一直想要来着,他可是沈总大舅子……”
“谁知道,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管好你自己就行。”
……
沈骞推开办公室的门,沈榆坐在他办公桌上看项目企划书,桌上的文件被他翻得乱七八糟。
“看得懂吗?”沈骞忍不住损儿子一句,“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那腿好了多久了,才知道来公司,你老子快累死了。”
这种唠叨,沈榆都听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沈榆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放下文件,问沈骞:“对了爸,咱们和谢家合作的那个项目,现在谁负责?”
“怎么,你感兴趣了?”沈骞瞥他,“你不是看不上?”
沈榆很认真:“我现在看上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合作项目,天恒那边的主要负责人是谢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