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陆北的说辞在白山黑水间并不赋予太多说服性。
等待《论持久战》的出现,再经过半个世界传递到这里,陆北相信会引起重视,到时候会事半功倍。在极度苛刻的条件下,那是最佳的指路明灯。
能否在战争中得到改进进化,这才是能否赢得战争的必要条件之一。
秋天来临。
每天早上陆北都会走一走,活动自己那发硬的腿,大腿上有一块可怖的伤疤,脑袋上的头发又长起来,但细看之下在他后脑勺处,依旧有一条不生发的疤痕存在。
陆北已经活动自如,他已经得到允许归队,现在他的主要工作是训练痊愈的伤兵,只包括第六军的伤兵,很多战士会归队。
他们被组织起来承担一定工作,站岗放哨、协助物资生产之类的工作。
李兆林答应将第六军的伤兵归入陆北指挥,那些人足足有四十七人,都是打过仗的老兵,是货真价实的精锐。他们在病房内听陆北蛊惑,向往也能参加一场胜仗,最好能打死几个日军佐官级人物。
在九一八那天,暴动发起,瘫痪铁路交通线一个多月。
正在训练战士们进行战术配合的陆北被叫去指挥部,快步走向指挥部,李兆林早早在等待。
“据前线消息,关东军调集三个师团,以第四师团为主力,第八师团一部。伪满国军混成第16、第23、第27、第28旅,伪满靖安军4个团;大批日本宪兵、特务、满洲国警察与自卫团。
足足五万兵力准备趁冬季来临时发起进攻,上级命令你带领补充连,前往桦川地区,寻找参谋长所率领的军部保安团和第二师汇合。”
陆北面色凝重:“是,保证完成任务!”
“补给方面我不能给你提供太多,只能提供七天的粮食,武器弹药方面也无法全部配属。”李兆林说出这话时已经闭上眼,不忍心看陆北,甚至已经做好接受批评的准备。
“说个准数。”
“步枪二十支,子弹五百发,七十枚手榴弹,就这些。但是衣物和鞋袜肯定管够,最多给你挤出十匹马,都是找地方群众借来的。”
陆北点点头:“足够了。”
“啊?”
陆北笑着说:“我准备沿小兴安岭前往萝北,在萝北补给之后,再南下桦川。”
“好,我会向老冯说明情况。”
陆北宽慰道:“放心,就算你不给我一支枪,只要到萝北,我都能筹备齐全。”
如此,李兆林跃跃欲试地问:“真的一支枪都不要?”
“不是!李主任,我就自吹自擂几句,您真当真了?”
“这不是你说不要的嘛!”
随后,李兆林带陆北前往军械库,里面的武器为数不多,只有一百多条枪,还有几箱子子弹。陆北让曹保义带人领取物资,下发至战士手中,没有武器的战士便领取手榴弹。
手榴弹还是奉军兵工厂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但至少有就不错了。
陆北拿起一枚手榴弹:“还行,您老比刘军需实在,去年我找他要武器弹药,他老倒好,给我几支三眼铳。我说那玩意儿打过努尔哈赤,他还一个劲的傻笑。”
“实在对不起,武器弹药大多发给其他主力部队,这里剩下的还要给第三军补充。”李兆林面带歉意的说。
“甭说这话,都是统一分配,应该的。”
前往被服厂,每一位战士都领取到新衣服和鞋子,以及一床被褥,这些都是行军必不可少的物品。到了被服厂,几十名女同志围过来,都想看看陆北长啥样,惹得一阵嬉笑。
顾大姐她们正在忙活赶制冬衣,再过一两个月就入冬了,必须赶制出来。
“陆老师,陆老师!”
在被服厂帮忙的满仓看见陆北,丢下手里的衣服,一个箭步扑上来,跟猴子似的攀上陆北的肩头,陆北将他顶在肩膀上。
见到陆北带人领取物资,顾大姐抬头问:“小陆,你不来看看咱们这些女同志,这一来又要出征了?”
“对,实在不好意思。”
“小陆。”
“嗯?”
顾大姐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偷偷指向角落处低头缝袜子的黄春晓:“跟她说说话,这丫头在这里没少跟其他人斗嘴,她对你有意思。
之前打探你的口风,李主任说你没这方面意思,她还以为你嫌弃不干净。”
陆北苦涩一笑:“姐,我们是两个不同环境的人,绝非没有嫌弃的意思。咱们也不是生人,话说开了就这样,甭提那些相互帮助照顾啥的,都是满足需求的合适借口罢了。”
“你啊你~~~”
哀声叹息道,顾大姐说:“你是有能耐的人,看不上乡下丫头是实在的,说白了就是当兄弟姐妹可以,过日子还要让你牵肠挂肚分心。”
“这,您把我可贬低成啥样了~~~”
“行了,既然说开就好,免得我也犯愁。”
将满仓从肩膀上拽下来,陆北揉了揉他的脑袋。
“陆老师,你又要打仗去了吗?”
“对啊。”
满仓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们打下一个太平盛世,让我们可以去真正的学校上学。”
“你个鬼东西,把我话都说完了,我说啥?”陆北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
“嘿嘿嘿~~~”
满仓扮起鬼脸,跟陆北吐出舌头,然后继续加入到工作中,回应女工们的需求,取来工具和针线布匹。角落里缝袜子的黄春晓偷偷看了眼陆北,发现陆北也在看自己,脸上露出笑容。
抬手打了个招呼,陆北领取完物资之后便离开。
回到医院病号间,陆北换上一身崭新的衣物,脚上的日军牛皮铁钉军靴用麻绳狠狠缝了一圈,伍敏送来陆北的武器装备,是吕三思临走时交给她保管的。
休息一夜,李兆林让他们明天早上用过早饭后再启程。
病号间里的伤员所剩无几,大多数都已经康复,只有几名缺胳膊少腿或者瘫痪的战士住在这里,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们。
夜深了。
油灯前,领取到武器的战士自顾自擦枪,他们不用陆北叮嘱,都在为战斗做准备。
陆北将手枪拆卸成零件,抹上枪油保养,再组装好。
外面有哨兵通报,说有人找他,哨兵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没说是谁找。
将手枪插入枪套中,陆北走出木屋。
在月光之下,夜晚的微风拂过林梢,吹落几片桦树叶。一棵壮硕的红松下,对方踮起脚尖翘首以盼,怀中抱着些东西,看见陆北出现不禁后退两步,隐入树干后。
陆北走过去:“你找我?”
“这是袜子、鞋垫、裤衩子,还有一双护膝。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天冷了别忘穿上······”
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语无伦次,忸怩的介绍手中的物品,来回说了半天,就是没打算将东西递给陆北早就伸出半天的手中。
说了半天,对方鼓起勇气问:“你没看不起我,对吗?”
“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对方长舒一口气。
陆北说:“这是一个鬼地方,我们都活的很难,谁都想逃出去,但逃不出去,有人是不想逃出去,我算一个。迟早的,我们会因为这块地方死在这里,我倒是可以做个异乡鬼。”
“我听不懂。”这点,她倒是很耿直。
手中的布鞋掉落,黄春晓弯下身子去拾捡,单薄的衣物将她的身躯勾勒出很好,即使在月光之下也能清晰看见。芊细的腰肢加上足够诱人的曲线,陆北饶有兴致看的出奇。
他想摁住对方狠狠压在身下,他觉得对方或许不会声张,而会主动带他去一个僻静地儿。
得了吧,何必给自己找罪受,陆北帮她捡起掉落的物品。
“谢了。”
黄春晓嘻嘻笑着:“不用谢,都是应该的。”
“你会活下来的。”
“啊?”
陆北重复道:“你应该活下来,接受革命战争改造后的人,应当活下来。”
“你说什么呀,神神叨叨。”从她的困惑声中,对方决不理解。
“你说的对。”
在困惑和不解中,陆北捡起地上的东西。
“傻了?从老妈子变老神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