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在大车店休息一晚,普尔丹带着几名族人离开,去将其他山货送给早就约定好的人。牵着几匹马,以便装运换取的货物。
陆北依靠在低矮的屋檐下,看着花钱如流水的普尔丹,兑换来的货物高于市场价,但那又如何。虽然鄂伦春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但与世隔绝并非代表他们不知世事,人情世故方面普尔丹把握极好。
他给客栈的伙计一块银元,伙计乐呵呵的将马匹照料极好,铲马粪、喂食草料、清水,屋内的煤炭就没有断过。
客栈掌柜的收了高于普通人的食宿费,送来的食物不仅仅管饱,还有一锅羊肉汤。是有滋味的汤,绝非寡淡如水的白汤,里面肯定放足了盐。
走出客栈,对面火车站的响起汽笛声,内燃机发出的白烟冲入天空。
陆北和阿克察一起,还有侦察班的战士们,和他们一起去集市上逛逛,看看能淘换些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集市冷冷清清,少有几家铺子开着。
看向火车站,下车的乘客提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走出车站,几乎都是日本人,茫然无措打量着这个异国他乡。他们是在国内生活不下去的人,准备来这里投奔亲戚,奔着国内宣传所称的免费土地和房屋。
火车站旁的空地上搭建了席棚,当地定居的日籍侨民准备开办宴会,欢迎这些来自国内的同胞。
陆北看见昨天见过的商店店主田中,对方似乎是管事的,正在招呼人。近百名下车的日籍侨民被带到临时住所安置起来,受到这样的欢迎,那些舟车劳顿的日籍开拓民很是感动。
‘天皇陛下万岁!万岁!’
“皇军万岁!”
听着那群人哭得昏天黑地,还在不停的山呼万岁,那是近乎中文的拟声词,在场的战士都听的懂。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山呼万岁,更多是在战场上与日军拼杀时,就会从日军口中听见这样的呐喊声。
沉默着,陆北和战士们都沉默着,静静看着这一幕。
每个人都从心中生出一个感觉,感觉自己才是异国他乡者,是格格不入的外乡人,这片土地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看见昨天那名女孩,对方正在给下车的日籍开拓民拍照留念,火车站的日军守备队士兵挺起胸膛,眼中不是陆北他们见过的凶恶目光,而带有自豪和温情。
战士们血脉喷张,恨不得举起枪跟他们搏杀,每个人都红起眼,死死盯着他们。
“看看得了,都别做傻事。”
现在,陆北彻底看见,日寇将东北作为侵略大后方建设的事实。
陆北来火车站不是为了欢迎他们,而是摸清楚火车站军需仓库的兵力配置,军需仓库在火车站另一侧,设置有壕沟碉堡火力点,守卫工作全部由日军守备队负责。
在镇上逛了一圈,倒没人去闲着没事盘问他们,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背着枪到处溜达的人不多。伪军们不管不问,倒是日军有士兵挥手打招呼,他们进山讨伐抗联,和鄂伦春人的搜山队合作过。
逛了一圈后,陆北回到客栈,开始躲在屋里绘制地形图。
现在用不少,但总有一天能用得上,他挎包里已经装了很多张手绘地形图。
下午时分。
普尔丹他们回来,所需的物资基本已经置办齐全,明天便动身离开。
晚上陆北他们都有些睡不着,火车站那边不停的传来鬼狐狼嚎声,那是当地日籍侨民给那些开拓民举办欢迎会,战士们恨不得丢个手雷给他们尝尝。
······
翌日。
去往田中商店装载货物,店主田中并不在,伙计们忙碌着帮忙装载货物。
陆北用绳子捆好马爬犁上的货物,他又看见上次给他拍照的女孩,对方穿着一身毛料和服,显得很臃肿,跪坐在后院的庭院,正在和一位日军少尉聊天。
在走廊墙上插着一面旗,日寇国防妇人会的旗帜,证明那个女孩是侵略者之一。
陆北瞧了那名日军军官的军衔,大概是火车站的守备队队长。
商店店主田中急匆匆赶来,日军少尉见此起身,两人走来。
“普尔丹,能否帮一个忙,顺路的事情。”
普尔丹停下手里的活儿:“田中先生,请说吧。”
“你们能不能顺路护送一批人,就到进山的那个小村子,这里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士兵们都在忙着讨伐匪寇。真是有些为难,实在抱歉。”
根本没有给普尔丹拒绝的机会,虽然说是帮忙,但命令的意味很足。日本人就这揍性,办事连求人的态度都没有,不由分说的便开始道歉。
自知没有拒绝的机会,普尔丹只好答应下来,扭头看了眼忙活捆扎货物的陆北等人。
那名日军少尉笑着拍打普尔丹的肩膀,嘴里不停赞叹着。
马队离开,在镇子入口处,近百名拖家带口的日籍开拓民早早等待,并不是没有人护送,有七八名日籍民团武装人员看护。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陆北牵着一匹马,想尽量离这些人远一点,不止他一个,战士们都想离这群开拓民远一点,护送他们去定居点,简直比吃屎还难受。
“兄弟,实在是抱歉。”普尔丹追上陆北。
“不用。”
“以后如果能帮你们,尽管来找普尔丹,我的族人愿意帮助你们。”
“谢谢。”
“你没有生气是吧?”
陆北只是摇摇头:“你很好普尔丹,大家都很好。你们想要活下去,你是头人,要领导整个部落,要保护你的族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我不同,我不仅仅要保护我的战士,还要驱赶走这些侵略者,这是我的责任。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只要互相相信,友谊还是存在的。”
因为携带物资的原因,行进速度很慢,何况还跟着一群日籍开拓民。
陆北看见一个妇人,对方背着包裹,很是困难走在雪地里。这让陆北有些介意,不是对方是老弱妇孺,而是妇人肩膀挂着一面条幅,上书“大日本帝国国防妇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