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店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钱甲抱着血魔站在了众人面前。门外依旧聚着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是在等着看热闹,却没料到那瞎道士抱着一个血糊状的东西就走了出来,惊得前排的看客一阵惊呼,纷纷后退。
外围的人看不到店门前发生了什么,还莫名其妙被人潮推了一个趔趄,更气了,于是又铆足了劲往前挤。
前排的人退无可退,眼前几个带刀的官兵一看人群涌动,已经戒备的抽出了腰刀。头领下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店内,他们面色冷硬的在店门前守着,随时准备砍人。
人潮把前排的看客往店门前推,吓得前排的看客慌忙大喊,“别挤了,别挤了!后面的孙子挤什么?你赶着去投胎啊!”
外围的人什么也没看到,被人骂了也叫嚷起来,“你们他妈是在前面看了个爽,老子他妈还一眼没瞧见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是看了个细致,还要埋汰我们!我现在就推你上前看个爽!”
后排的人更加怒气冲冲,往前顶人的劲头更猛了。
官兵用腰刀在承重柱上拍了几下,铮铮的铁片声响听的人牙酸胆寒,“嚷什么,嚷什么!想死是吧!”
沙校尉也走出了店门,他跛着脚慢悠悠走出来,顺带回身把店门合了。
“叫他们散开。”沙校尉不想大声说话,他吩咐自己身边的手下,让下属驱散人群。
“散了!散了啊!你们堵在这里劫道是吧!”官兵得到命令,拿着腰刀指着台阶下的人群。
“退退退!快退啊!还往前挤什么啊!官爷都发话了,你们没听见吗?!你们别害我呀!”前排的人一个劲的往后躲,但是他毕竟势单力薄,根本推不动背后的人潮。
反倒是后面的人借势一推,大家半推半就的往前挪步,很容易就把人潮又往前推了几步。
“不听话是吧?再不听话就砍人了!”官兵一刀砍断了台阶扶手,“有谁想死在这就继续往前走!”
前排的看客冷汗都下来了,他见自己挡不住人潮,干脆团起身子,蹲下身去,抱住双膝蜷缩成一团。
蹲下身可能会被人群踩死,向前走可能被官兵砍死,反正都是死,那就不如自己选死法。
人潮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后面的人从缺口处涌了出来。三四个人被蹲在地上的人绊倒,摔成一片。人潮被泄了力,这才稍微平静一些。
抵挡视线的人被推开,后面的人看到了台阶下拿刀的官兵,也不敢再往前挤了。
“咕噜咕噜”
钱甲怀里的血团子突然有了异动,那血球像烧开的锅炉水一样,沸腾了起来,浑身都开始冒泡。
“咕噜咕噜”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台阶下的百姓看不懂情况,但是这么怪诞的场景,他们本能的觉得畏惧。
“血魔!是血魔啊!血魔要喝人血啦!”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外围几个反应快的,转身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没影了。
处于人群中间的,快速推开挡道的人群,也冲出重围跑走了。
剩下一些反应慢的,像没头苍蝇一样撞作一团,站起身后又跌跌撞撞的四散逃跑。这次大家倒是不再往台前挤了,
挡道的人群一下就退散了,看来比起人吓人,还是鬼吓人更可怕。
沙校尉把钱甲拉到一边,“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血魔?”
“大人,这是不是血魔,大家都看见了啊,众人心中自有定夺。”避开了人群,避开了几个纨绔,钱甲这才开口说话。
沙校尉看了看周围手下,又看了眼疯道士,“去马车上说。”
钱甲和沙校尉上了马车。
“明早上午,物色好的替补县令就会到这来任职,”马车缓缓的移动起来,沙校尉看着钱甲手中的血魔,“我已经找到了替死的绑匪,我可以编一个精彩的故事,跟督查交差。朝廷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希望你能在督察面前,帮我讲好故事。”沙校尉看着钱甲,“这么做,大家都有好处。我能以稳住了局势和督查谈判,你也能借势出名,和那一群豪绅演戏。我会帮你们的。”
我现在是真心想帮你们的,但是等我上了一个新台阶,拿到更高的权力,真正有了一个县城的行政权,看到更高的风景之后,我能不能做出相同的判断,我就不知道了。
钱甲琢磨着沙校尉话里的意思,“啊,大人,是在给自己布局吗?”
“也不算,只是自保。”沙校尉撩开窗帘,“钱和权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话语权。钱是越多越好,权也是越多越好,我只是想有个好死。”沙校尉把窗帘放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变天了,就到了我该死的时候了。”
“起码要给自己留个避风港,留一条退路。”
说谎的高手总是真话假话掺和着说。
“大人,我只是个藉藉无名的小人而已,我并不想要多出名,我也只是想找一条活路而已。”钱甲面色沉静,他像撸猫一样,玩弄着手中的血团子,那些血滴落在他的道袍上,又很快被莫名的热力蒸干,散在空气里,消失不见了。
“你别看我那顽徒口无遮拦,他不是这么一个暴烈性子,根本活不下去。”
“我的两个徒儿都身世凄惨,我想帮他们翻身。”钱甲的眼神在慢慢恢复清明,“无权无势是翻不了身的。鄙人出身本就卑微,也摸不到多少权力。只能出此下策,招摇撞骗,浑水摸鱼,才能有翻身的机会。”
“我在这世上本就无依无靠,我活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念想,我活着只是在寻一些可以作为我活下去的念想而已。”钱甲也半真半假的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当然愿意协助大人,帮您圆场。大人事后若也愿意帮我,贱民属实是三生有幸。”
钱甲放下血魔,在狭小的空间里跪了下来,磕头叩谢。
真诚是最强的必杀技。
这一招对正人君子来说杀伤力很强,沙校尉虽说不是正人君子,但是带队领兵,多多少少还是要讲点江湖义气。两人交心至此,目的就是为了打感情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就直接把牌用了。
“哎,钱真人,你这是干什么啊。”沙校尉态度软化,“快起来。”
钱甲一瞧这官兵头子是这反应,这事应该成了一半了。
就在这血团脱离掌控的这么一小片刻,血团身上的符咒一瞬间被血液侵蚀了个彻底。
“哗啦”一声响。整个血团瞬间炸开,里面的所有零碎喷溅在两人身上,车厢中瞬间涌出大量血液。
“哗啦哗啦”
血液从车厢内涌出来,车厢外的马匹受到惊吓,开始不受马夫的控制在街道上狂奔。涌出的血液把车厢的木板侵蚀出无数个窟窿。
血团中爆出的零碎,粘在人的身躯上就撕扯不下来了。沙校尉的脸上粘了一大团血肉,他想把这团血肉拿下来,可这些碎肉根本撕扯不掉,甚至一寸一寸的往他七窍里钻,往他毛孔里钻,往他皮肉里钻。
他的手掌也融进了那团血肉里,他的左手和自己的脑袋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