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代人受过

楚羲虞:?!!

这样说的话......

于是她咬在宁时肩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血腥味在齿间弥漫,压抑的情绪翻涌得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

可她控制不住。

她很冷,冷了九年,从未真正被谁抱过。

这个怀抱太温暖了,温暖得令她恐惧,令她恼怒,令她无法忍受。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眼前的人怎么还!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是傻子吗?!

几分钟后,楚羲虞迟缓着启唇,带着淡淡的疲倦: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低垂着眼睫,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指节仍沾着未干的血痕,仿佛方才那一口是她自己咬在心上。

手腕一发力,将眼前人狠狠推开。

“出去。”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淬出来的锋刃。

宁时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后,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楚羲虞的神色冷漠,像是一汪彻底冻结的湖水。

她声音低冷:“我说过了,我们之间除了利用之外,没有别的,而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话是说得越来越绝了,可是......

她意外地无法抛下眼前脆弱的女主走掉。

她不该靠近的,不该再试图触碰她的底线,不该再执着于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应该就此转身离去,应该告诉自己,这和她的任务无关,可她的脚却像是生了根,半步都无法挪动。

她盯着楚羲虞的眼睛,心脏微微抽紧,指尖攥了攥袖口,终究还是轻声道:“羲虞,很累吧。”

楚羲虞的瞳孔骤然一缩,呼吸猛地滞住。

她以为宁时会质问,会愤怒,会怨怼,可她没有。

她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语气柔软得不像话,像是一道钝刀,缓缓地剖开了她压抑九年的伤口。

她撑得太久了。

这三个字击中了她的软肋,让她的神经如同被拉紧的弦,险些绷断。

她猛地咬紧牙关,眼底浮起一丝凌厉的恼怒:“你在可怜我?”

她的手指骤然收紧,像是要攥碎什么。

她不能被人同情,不能被人窥破内里那点摇摇欲坠的东西,不能让自己软弱到连仇恨都握不住。

她的世界里,不能有任何温暖的东西存在。

可宁时根本不听她的警告。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臂,缓缓地抱住了她。

怀抱并不紧,也没有任何压迫感,只是那么轻轻地环着她,安静得仿佛能包容所有的伤痛,像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有多疲惫,有多绝望,她都可以停靠在这里,哪怕只是一瞬间。

“没关系的。”

楚羲虞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指尖蜷缩,呼吸骤然乱了。

她的理智在警告她,不能沉溺,不能靠近,可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的意志——她的手指,竟然扣住了宁时的衣袖。

她是真的......太累了。

九年来,她独自一人行走在仇恨之中,撑着,熬着,杀着,她的心早已冷硬如铁,早已不该有任何温度。

可她仍旧是人,仍旧会在这样的夜晚,忍不住,想要靠近这短暂的温暖一瞬,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宁时的怀抱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恍惚,让她有那么一瞬,几乎忘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她闭上眼,指尖微微颤抖。

可就在这时,遥远的血色记忆如洪水般决堤而出——

淅淅沥沥的雨,弥漫着血腥气的庭院,倒下的亲人,惊惶的哭喊,染红衣襟的鲜血......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死不瞑目的身首分离的人,根本无法再享有这样的温暖。

她怎么能被动摇?

她怎么能......相信?

这世上唯一该相信的东西,只有她手中的剑。

她的呼吸猛然一滞,喉间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指尖颤抖得更加厉害,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可她不能软弱。

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虚幻的情感里。

恨意汹涌而来,淹没所有迟疑。

她猛地睁开眼,眸底的光骤然冷下去,指尖松开衣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剑柄。

她活着,不是为了被温暖拯救,而是为了将仇恨燃烧殆尽,直至连自己也化作灰烬。

她的生存,是为了复仇。

仇恨是她血脉中唯一滚烫的东西,是她支撑至今、寸步不退的支柱,是她在无数次梦魇中挣扎着睁开双眼的理由。

可现在,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她的执念。

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如同最阴险的毒,渗入她的骨血,摧毁她仅存的理智,让她动摇,让她畏惧,让她不知所措。

她的身体正沉沦进温暖里,血脉却在疯狂抵抗。

她害怕,恐惧,惊怒,恶心,痛恨自己竟然会在此刻——在仇恨的缝隙里——生出一丝犹豫。

这温暖,不该存在。

它从来不该属于她。

她的人生早已被血浸透,被恨填满,被执念冻结,她不该再奢求任何温度。

她不该沉溺,不该软弱,不该动摇。

——她不能再留恋了。

“......对不起。”

剑锋骤然刺入血肉。

冰冷的铁器穿透心脉,剑刃从后背贯穿而出,带起一丝极浅的破裂声。

痛。

那柄寒刃狠狠贯穿心脏的瞬间,仿佛有一万根滚烫的钢针狠狠扎进血肉,每一寸肌理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都在惨烈地燃烧。

疼痛炸裂,像是一道猩红色的烈火,从心口疯狂往外蔓延,炽热、尖锐、撕裂、碾碎、绞尽一切,焚烧血肉,灼灼逼命,带着毁灭性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胸腔塌陷,呼吸像是被人扼住,空气混着血腥气倒灌入喉,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肢体麻木,四肢百骸仿佛沉进无底深渊,冰冷、空荡、窒息,一切都在脱离掌控,一切都在坠落,一切都在......消失。

鲜血翻涌,从创口汩汩流出,滚烫的热意顺着剑身淌下,顺着皮肤漫延,顺着指缝溢开,顺着濒死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夺去她最后的温度。

痛。

痛得快疯了。

痛得连意识都要崩裂了。

痛得像是有一只手,硬生生地捏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把它们揉烂,撕碎,碾成一摊血水。

她的手指痉挛着,徒劳地攥住楚羲虞的肩膀,力道微弱,刚刚沾上眼前女人的温度,便顺着她的衣襟慢慢滑落。

意识开始剥离,眼前的光影迅速模糊,世界晃动着,塌陷着,血腥味溢满喉咙,呛得她想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的风潮在涌动,天旋地转之间,疼痛攀上巅峰,一点一点地撕裂她残存的理智。

宁时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唇颤了颤,极浅地喘息了一声,像是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来的声音。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她的眼睫微颤,濒死的意识中,她看到了楚羲虞的脸。

那双漆黑的瞳孔映着血色的光晕,眼底沉沉浮浮,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的剑仍旧贯穿着她的胸膛,指节死死攥着剑柄,可她的手在抖,抖得快要握不住了。

宁时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的唇角弯了弯,带着一丝极轻极淡的笑意。

她是真的没想到啊......

真的没想到,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剑穿心,如此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