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回廊尽头的拐角,楚羲虞的房间就在眼前。
窗棂半掩,黑沉沉一片,连半点灯烛光亮都寻不到,只有微弱的月华透过窗缝,为室内镀上一层清寂的银辉。
宁时驻足,眯眼凝视片刻。风过,窗棂吱呀作响,莫名添了几分凄清之意。
她轻挑眉梢,心中暗忖:已经睡下了吗?
本想借“清理伤口”为由再亲近几分,顺便试探这位冷美人是否如系统所言,会对她萌生异样情愫。可眼下情形,人已入眠,再叩门未免唐突。
罢了,也省事了。
免得她要绞尽脑汁在女主面前刷好感。
她伫立原地,月光勾勒出她脸上那抹浅浅的倦意。
低头掂量了一下药箱,最终决定让她一夜安宁。
伤口之事不过是个借口,画舫夜宴上虽包扎匆忙,却也不至于出差错。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欲走。
手中药箱随意一甩,发出轻响,仿佛卸下一桩心事。
这一转身太过随意,步子未稳,便撞上一道柔软的身影。
她猝不及防,身形一晃,药箱脱手坠地,啪嗒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一声低呼从身下传来,那人被她结结实实地压倒。
紧接着,清脆的碎玉声刺破夜色——一枚莹白玉佩从那人手中滑落,摔成两半,碎片散了一地,映着月光,泛出几分冷冽的不祥。
虽说宁时反应极快,在身子倾倒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护住眼前的人,卸去了一些下坠的力,但估计眼前人还是摔得不轻。
嘶......
小臂着地真的好疼啊......
“哎哟.......”
那人倒地后还记得轻哼,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和懊恼,宛如被砸醒的梦呓。
宁时低头一看,压在身下的人好巧不巧,正是老东家,哦不,谢家最为张扬轻狂的二小姐——谢灵伊。
她一袭轻衫,衣襟微乱,发髻歪斜,几缕青丝散在脸侧,带着浓烈的桂花酒香,醉态未消。
宁时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月光如水,洒在谢灵伊微醺的脸上,为她本就白皙的肌肤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此刻她双颊微红,唇瓣微启,呼吸间满是浓烈的桂花酒香。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阿时...”
谢灵伊轻唤一声,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宁时如梦初醒,低头正对上谢灵伊那双微红的眸子。
那双眼睛如同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液,光华流转,直直地望着她,不躲不闪,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似乎只是醉酒后的迷茫。
两人之间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谢灵伊的发丝散落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如同一幅墨色的画。
她的胸口因紧张微微起伏,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宁时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
“你.......”宁时的声音低哑,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谢灵伊微微抬手,似要触碰宁时的面庞,却在半空中停住,指尖颤抖。
她轻咬下唇,那双微红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身上的剑兰香混杂着酒气肆意横陈,煞是好闻,却把宁时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你快起来吧。”宁时轻轻叹气,侧过脸,撑起身站直,顺手拍去衣摆上的尘灰。
她刚刚真是魔怔了,怎么看谢灵伊看呆了。
只见眼前的少女揉着后脑,撑身坐起,醉眼朦胧地望着宁时,愣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阿时.......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刚刚找你不见......你来找楚姑娘吗?”
她俯视着谢灵伊那张醉态可掬的脸,又瞥了眼地上的玉佩碎片,心中涌起一阵无奈。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缺心眼?
她轻叹口气,语调依旧温柔,却带了几分揶揄:“这话该我问你吧?七夕夜宴刚散,你不回房歇息,跑到这儿撒酒疯作甚?”
顿了顿,她弯腰捡起药箱,声音又软了几分,“谢二小姐,你醉成这样还到处游荡,是真不怕磕了碰了?”
谢灵伊被她这话逗得讪讪一笑,撑地欲起,却因醉意上涌,脚下一软,险些再度跌倒。
这醉态怎比方才分别时还甚?
回去又饮了?
越想越不对,莫非是回房想起和宁殊晴斗嘴落了下风,越想越气喝了两大白,特地回来寻她?
只见谢灵伊伸手扶住旁侧柱子,带着撒娇般的酒气嘀咕道:“我.......嗝.......我这不是想你嘛。夜宴散后上拉着你说了半天胡话,怕你生气,就想着趁今晚送个东西赔罪.......”
“这个双鱼玉佩,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我最喜欢的......”
她说着,低头瞅了眼地上的玉佩碎片,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的失落,“哎呀,摔碎了.......”
宁时闻言,心头微动。
她看着谢灵伊那副轻狂中透着几分孩子气的模样,又想起她这些日子为自己奔波的种种——从香水铺子的筹备到金陵的庇护,谢灵伊虽性子张扬,却实打实地帮了她许多。
她蹲下身,拾起一块玉佩碎片,指尖摩挲着那莹白的断口,轻声道:“别难过,一块玉罢了,你生于富贵之家,见的美玉最是多了。心意我领了,比什么玉都珍贵。”
谢灵伊被她这话哄得一愣,醉眼微眯成一条缝,咧嘴而笑,带着点撒娇的鼻音道:“还是你会说话.......嗝.......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我的气。”
不要一边说话一边打酒嗝啊。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又凑近几分,眯眼打量宁时,“不过你呢?大半夜提着药箱在这儿转悠,又想干什么......找楚姑娘?”
宁时被她戳中心思,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谢灵伊虽然喝醉了脑子转得还挺快。
她站起身,随口敷衍道:“睡不着,随手拿个东西出来走走。你想多了。”
风起,卷起她鬓边一缕青丝,月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几分苍白,透着淡淡倦意。
谢灵伊瞧了她一眼,笑得更欢,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醉态下手劲没轻没重,拍得宁时眉头微蹙。
她咧嘴笑道:\"嘴硬得很啊你,阿时......以前没看出来呢......\"
宁时扶额,略带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轻轻甩开她的手,微妙地辩解:“我说了,我不过是路过。”
她顿了顿,见谢灵伊还欲追问,干脆转移话题,\"倒是你,七夕夜宴刚散不久就跑来撒酒疯,谢府的丫鬟都睡死了不成?\"
谢灵伊被她堵得一噎,颇不自然地笑了两声,摸了摸下巴道:“什么撒酒疯呀......她们倒是想管我,可我想做的事情,谁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