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宁时竟然是这种反应,宁殊晴确实是始料未及。
她的手仍搭在长剑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微微泛冷的金属,目光静静落在宁时身上。
她的姐姐向来冷静自持,不会轻易受情绪左右,可偏偏——
在面对楚羲虞时,总是做出一些......她几乎无法忍受的行为。
当宁时看向楚羲虞时,那等情深的略带一丝痛苦的神色只是略微展现,甚至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可宁殊晴的眼神还是瞬间冷了一丝。
她紧盯着那道白色的仿若月华般的身影。
——染血的袖口,缠着随意包扎的伤口,气息微弱,体温过高……
——明明是个已经习惯隐忍克制到近乎冷漠的剑客,却在此刻,毫无防备地暴露出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给一个不过是救了她一次的陌生人。
她真是该死的,太会博取姐姐的注意了。
而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宁时不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甚至在说出“羲虞是我重要的人”时,连神情都微微变了变,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出了偏袒的行为。
——可是,她偏的,竟不是自己。
宁殊晴垂下眼,唇角依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可指尖却压着剑柄,微微用力。
“嗯,我也是‘阿时’重要的人,对吧?”她的声音柔软,语调轻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微妙地僵了一下。
宁时的手顿了一瞬,像是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可她偏过头去,没有立刻接话。
——她在回避。
——她在犹豫。
——她不喜欢自己喊她阿时。
尽管在病中的时候,她们几乎做了一切逾矩的、世所不容的举动,但是姐姐却还是只是怯懦地在逃避她的感情。
宁殊晴笑意微敛,眸底浮起一丝极淡的冷意,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拉过宁时的胳膊,轻轻靠在她身侧。
她的指尖贴着宁时的手腕,甚至故意顺着袖口往下,轻轻绕了一下她的指节。
她的体温比宁时低,触感柔软,像是一点细密的冰雪,顺着指尖缠上去。
——她要她回神,她要她看自己。
楚羲虞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眉头轻轻皱了一瞬,指尖微微蜷缩,随即压下了所有情绪。
她将手收回,默不作声地握住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热茶带着一点苦涩的温度,从唇齿间滑过,落入喉间,她的指腹紧贴在瓷面,微微发烫。
宁时正在给她包扎伤口,却被对方冷淡地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楚羲虞,却见对方只是对自己淡然一笑,示意自己无事:“阿时,我有件事得与你私下谈。”
宁时心下微微一凛,知道大概是宗门内鬼的事情。
说真的,她并不关心天一宗的内斗,但是女主的人身安全却是必须要保障的,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稳定天一宗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如何稳定?最好的方法自然是......
她依稀记得,楚羲虞似乎武艺也挺高超的,几乎夺得“天下剑首”的美名,怎么竟然照顾不好自己。
又或者把女主监禁起来,绑在自己身边,女主便不会死去,也不会遭人暗算受伤了。
你看,她不过是追查个内鬼,便能受一身伤回来,真不知她在宗门到底过得如何,倒不如让她半是软禁地在自己身边......
啊,她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能无视女主的感受......
但话又说回来,女主同意了不就好了吗?
......
宁时心头思绪紊乱,也收回手,转而拿起桌上的热茶,先抿了一口,看向旁边的曹观澜,那姑娘见来者和宁时居然是老熟人,似乎也懒得管这里的事情了,自己坐回机关桌畔,调弄那个坏掉的机括了。
啊,真是一个目标明确醉心工艺的匠人啊......
真想过两天就给她讲讲牛顿力学帮她一把啊,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胳膊上此时若有若无的重力令她无法分神太久......
自己这里......
恐怕在问清楚内鬼事情之前就要变成——
......修罗场了吧。
眼见得宁殊晴歪头看向楚羲虞,嘴角仍旧含笑:“先别急着拉走我姐姐啊,我们还有些事情没了结呢......\"
\"楚姑娘似乎很受姐姐照顾呢。”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地补上一句:“我从没见过姐姐这么细心的时候。”
楚羲虞放下茶盏,睫羽微敛,淡淡开口:“……只是宁姑娘仁心。”
她也知道气氛不对,为了避免激怒眼前宁时的妹妹,她刻意改了说辞。
宁殊晴嗤地一声笑了:“是吗?”
她松开宁时的手,后退半步,眉眼微弯,轻轻偏头:“那姐姐也替我看看吧,我最近偶尔会有些头疼。”
她说着,伸出手腕,雪白的腕骨从宽袖下露出,安静地递在宁时面前,眼底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挑衅。
——你要照顾她,也要照顾我。
在旁边似乎置身事外的曹观澜拨弄了两下机括,眯了眯眼,终于饶有兴致地开口:“哎呀,宁姑娘,这场面可真是……”
她顿了顿,懒洋洋地倚在案上,似笑非笑:“……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