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是病人,但更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
药碗被她随手推开,碗边还残存着一圈深褐色的药渍。
宁殊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捏着帕子替她擦去嘴角沾上的苦味残迹。
手法轻柔,动作细致,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这药你必须喝。”宁殊晴温声道,语气中没了丝毫强硬,但眸中的那几分执拗却是分毫也没散去。
“喝了还是好不了。”
宁时靠在榻上,眉梢略带倦意,眼神却狡黠地抬起,像只濡湿了羽毛的小兽,明明无力却又执拗得很。
她明明是惊惧而病,却不得不喝中暑的药,她便是烧迷糊了也不愿意喝。
人在病中,总会多些娇气。
换句话说,病弱的人总会更渴望得到关注和照顾。
宁殊晴怔了一瞬。
她的姐姐一向冷淡克己,鲜少流露出这样撒娇一般的姿态。
而如今这副模样,却像一团软绵绵的火焰,悄然灼烧着她的心。
她垂下眸,将情绪掩得干干净净,只柔声劝道:“苦一点没关系,喝完给你糖,好不好?”
她试图循循善诱,再一次端起药碗靠近。
“不好。”
宁时皱起眉,断然拒绝,语气里还有几分赌气意味。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宁殊晴的身上,淡淡的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映得宁殊晴的面容柔美而清晰。
她本就长得美,如今垂眸的模样,像一幅温柔得不真实的画。
少女的神情里虽然略有疲态,然而眼波潋滟,像是朝阳初升的桃花,娇嫩得让人移不开眼。
宁时心里隐隐发痒,像被什么细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宁殊晴的衣袖,拉得紧紧的,像生怕她跑了一样。
“你这么想让我喝药?”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声音沙哑。
几分病态的虚弱,像是蛛网一般细细密密地笼住宁殊晴的心。
她忽然觉得,宁时越虚弱,她心里越是一阵满足——这是她们唯一能靠得如此近的时刻。
这种念头太自私了,她不能继续想下去。
“想让你喝药当然是为你好。”
宁殊晴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你病成这样,不喝药能好吗?”
宁时歪了歪头,嘴角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可我觉得,若论疗效,你比药更管用些。”
宁殊晴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眼,正对上宁时微带挑衅的目光,那双眼睛在病中依然透着点戏谑,带着令人招架不住的蛊惑。
“......你说什么?”
宁殊晴耳根微微发红,语调却依旧维持着克制的平静。
“我可没胡说啊。”
宁时靠回榻上,懒洋洋地闭上眼,像是打算把这件事赖到底:“不信你试试,你在我身边,我心口就不疼了。”
“满嘴胡话。”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别闹,快把药喝了。”
宁时却没理她,反而伸手扯了扯她的衣领,病中无意识的举动让动作显得懒散而肆意。
宁殊晴低头正要劝她,却猛地愣住了——宁时的指尖无意间拉开了一点她的衣领,露出颈间一片白皙如雪的肌肤。
宁殊晴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那微凉的触感从锁骨传来,她却觉得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什么不可控的东西。
“姐姐,”宁殊晴低声说道,语气克制得发紧,“你病了,别乱动。”
宁时却没有理她,眼睛微微眯着,仿若要随时入眠一般,声音沙哑得像一片湿润的羽毛:“你身上真香。”
这一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了。
宁殊晴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掐住了一样。
心底一股涌动的情绪,如潮水般迅速漫上来,带着让她手脚冰凉的羞耻与兴奋。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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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热让她的意识如沉入水底般混沌而漂浮,梦里总是血腥的碎片纠缠不休,像湿冷的荆棘攀上心头,令她喘不过气。
可在她反复惊醒、睁眼无力时,总能模糊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守在身侧。
那是谁?
她脑海中闪过几种可能,却如同做梦一般,却总是抓不住答案。
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替她掖好被角,触感凉而轻;又有人捧起她的手腕,试探般地停顿片刻,那微凉的指腹触碰皮肤的感觉,比药汤更加镇定心神。
她听见那人声音轻轻地伏在自己身上抽泣,在她耳边呢喃:“我只恨病倒的不是我。”
让她的心一时间如坠五里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