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羲虞感受到王子玥的目光,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冷淡如霜的神情没有半点波澜,随即便垂下眸,端起茶盏不再理会。
王子玥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他摇着玉骨扇,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灵伊妹妹,你这新铺子不光香气醉人,更有如此绝色。”
他执扇轻指楚羲虞的方向,语带赞叹:“看这位姑娘清冷如霜,让我想起‘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一句来,当真是天生丽质。”
谢灵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见又是楚羲虞,神情微微一变,但还是挂住了笑意:“子玥哥哥,我来介绍,这是宁姑娘的朋友,楚姑娘。”
宁时在一侧抽着嘴角。
这位王公子不愧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才子,见了美人就把肚子里的诗都掏出来了。
怎么感觉......
看他在自己官配()面前卖弄才学忽然有点心头火起?
“楚姑娘?”王子玥眉梢轻扬,兴致更浓:“佳人姓楚啊。‘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楚地自古多佳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迈步上前,拱手一礼:“在下王子玥,冒昧引诗一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姑娘甚美。”
楚羲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疏离:“王公子。”
所以说,谢灵伊之前怎么夸王子玥来着的?
她怎么记得跟眼前这个男子的画风完全是两码事?
“况且子玥那样的好男子,才不是什么只会捧着书读的呆子呢。”
谢灵伊的声音犹在耳畔......
好好好,确实也不是什么只会捧着书读的呆子,你看这搭讪美人的手段不是炉火纯青的吗?
还是当着你的面这么撩人家女主,你们俩真的有过什么吗?不然何至于这样?
还是说?
这该不会是谢灵伊自己一厢情愿吧?
话说之前是不是被谢灵伊的话带偏了,本来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被她说的好像俩人情投意合一般。
怪不得谢府老夫人对王子玥意见挺大,他若是一直这样轻佻不庄重,能让人有好印象才怪了。
既然谢灵伊疑似识人不明,那她作为谢灵伊的......酒肉朋友,肯定要拉她一把的。
当然了,肯定不是因为王子玥总是若有若无地往楚羲虞这边瞟一眼,让她心头火起。
这头楚羲虞的冷淡态度非但没让王子玥感到失望,反而让他兴致更浓。
他折扇轻敲掌心:“楚姑娘这般清冷孤高,倒让我想起‘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的意境。”
“王公子。”
宁时实在看不下去,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楚姑娘最不喜这等浮夸词句。”
王子玥折扇轻敲掌心,眼中含笑:“宁姑娘这般着急打断,莫非是怕在下说错了什么?”
“王公子误会了。”宁时嘴角微勾,语气却带了三分凉意:“只是看公子这般卖弄诗词,一会儿南国佳人,一会儿瑶台月下,怕是把大伙都看乐了。更何况...”
她故作沉吟片刻:“这满金陵城的姑娘们,怕是都听腻了这些诗句吧?”
这话是毫不留情,直指满金陵城的姑娘们都被这王子玥用轻薄诗句调戏过。
王子玥脸色一僵,随即恢复从容:“宁姑娘这话,倒是有些刺耳了。”
“哦?那在下倒要请教。”宁时不紧不慢地道:“王公子适才说的那么多诗句,盛赞着旁人的美丽,不知这些话可是也对谢小姐说过?还是说...”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已经说与不同的姑娘太多次,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谢灵伊脸色微变,指尖暗暗掐紧了衣袖。
她对宁时颇有好感,但与王子玥相识已有数年,听见宁时如此挖苦和拿自己的事情说事,心头还是难免有一些不快,按照寻常时候按她的性子早拔剑而起了。
但虽然不快,瞧着那张和她幼年时见过的落拓冷情剑客相似的脸,那点怒意确实实在是涌不上来。
何况她瞧着王子玥那态度,确实是对楚羲虞有些轻浮。
前不久还和他因为这种事情争吵过,闹得不欢而散,她实在不愿意在此处再和他争一次。
她早就察觉到王子玥这般轻浮的性子,只是一直不愿承认。如今被宁时这般直白地点破,倒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宁姑娘好口才。”王子玥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眼中已有怒意,但是仍然笑意盈盈的:“只是我吟诗两句也要管的话,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多管闲事?”宁时轻笑一声,话里还是夹枪带棒的:“王公子这话说得不对。我只是提醒公子,‘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可莫要辜负了真心人。至于公子这般招蜂引蝶......咳,失敬失敬,是‘风流倜傥’才是。”
她这一句“失敬”,又引经据典,已是明晃晃的讽刺。
王子玥眼中寒芒闪过,正欲发作。
谢灵伊看着身旁王子玥的脸色,又看了看自己那位颇为在意的宁姑娘的不快脸色,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子玥哥哥。”她淡淡开口,语气里已不复先前的亲昵:“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王子玥显然没料到谢灵伊会在此时开口解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望向谢灵伊,却见她眼中已无往日的欢喜心悦,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掩的失望。
“灵伊妹妹......”
“够了。”谢灵伊打断道,语气疲惫:“子玥,此处皆是些未出阁的姑娘,你还是去另一头吧。”
这会儿总算记起来了这偌大的香铺其实是男女分开招待的。
后来这货又说了些什么,仍然维持着自己的风流公子人设拂袖而去了。
“阿时。”这时楚羲虞突然出声,声线清冷:“我该走了,不久作叨扰了。”
宁时站起身,仍然是不肯落一点下风,故作惋惜道:“瞧,楚姑娘都觉得无趣了。王公子还是留着这些诗句,日后哄别家姑娘去吧。”
待两人走出香铺,宁时才长舒一口气。
适才虽痛快,却也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
楚羲虞淡淡开口:“这是谢家小姐的私事,人各有命,你不该多事。”
该说不说,楚羲虞这副闲事莫管的态度和原主倒是还挺像。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宁时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是话说得较锋利了些,不合她的一贯作风,但事到如今她也覆水难收了,倒不如顺着说算了:“他和谢灵伊纠缠不清,却还在这里......”
还在这里和你搭讪......
“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楚羲虞顿了顿,“我们此时身份敏感,若处处都要较真,迟早会惹祸上身。”
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宁时和自己眼下都是通缉犯——虽然通缉令上的画像和真人完全是两回事——但是行事小心些本无关系。
宁时听出她话中提点关切之意,心头一暖:“我知道了。不过......要我憋着不骂他两句,还真有点难。”
楚羲虞轻轻瞥了她一眼,眼中似有无奈:“.......由你。”
宁时唇角微扬,知道楚羲虞这是纵容了自己的小小任性。
两人并肩而行,默不作声,却仿如有几分天然的默契,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