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与妻子在演武场上切磋了一番,回到正厅用晚饭,看到清芳这个小女儿,忍不住的抱起来稀罕一番。
小姑娘今年已经八岁了,被父亲抱起十分的不自在,整个人都直挺挺地僵硬着,在父亲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镇北侯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个小闺女与他不亲近,这也怨不得小闺女,实在是他这做父亲的在家与家人相处的太少。
清莹和瑞霖小时候是跟他和妻子一路从萧关攻到了原州城,长在军营里,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最多。那就是一对皮猴子,哪里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到了原州城重建之后,才算是有了固定的居所,那对双胞胎便多数时候在府中,又多数时候跟着妻子和哥哥姐姐身后也养成了小皮猴,怎么到了这小闺女这里......
哎,这孩子在娘胎里就没足月,生下来又经历了一场恶战,这些年身子就一直不好,也难怪到如今还像是一团儿面似得。
镇北侯嘱咐了一句,让清芳年后随着母亲习武,便让着小姑娘抿着嘴掉下了眼泪。
镇北侯一时手足无措,用他那粗糙的大掌替女儿擦拭眼泪,却不小心用大了力气,把小姑娘的脸颊蹭的通红。
小姑娘一脸委屈的憋着嘴又不敢哭,眼巴巴的看向乳母容氏,容氏心疼,可她又十分畏惧侯爷,只能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
小姑娘眼见乳母救不了自己,也只好将目光转到母亲和大姐的身上。
“爹!你把妹妹的脸都捏红了!还是把妹妹赶紧放下来吧。”顾清莹说着便要从亲爹怀里抢人。
“妹妹如今也大了,您这样抱着她会不自在的。”
镇北侯顿时不乐意了,虽然将小闺女交给了大闺女,却瞪着大闺女道:“你妹妹才多大,你忘了你十岁上下还要拿你爹当打马骑呢?!”
顾清莹也不惧她这在外杀伐果断的亲爹,把妹妹放到自己边上,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我不记得了,谁知您说的是真是假啊?”
“嘶~”这若不是念在是自己亲闺女的份上,横竖得打她一顿板子!
“对了,你那婚事......”
镇北侯想劝说闺女再挑挑,他瞧着那杜斯年的细胳膊细腿儿的,实在配不上他的闺女。
顾清莹坐下准备用饭,却只以为父亲是要问她婚事准备到了哪一步,自然而然的回答道:
“嗯,庚帖换了,聘礼舅母也送来了,娘说过完年,就要先准备起来了。等表弟回来就办婚事。”
“这么快?”镇北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心里的话,心里更是不得劲了。
清芳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只等着父亲母亲动了筷子,才转头眼巴巴的看向乳母。
容氏连忙上前,替清芳拿起餐具,站在一旁又是夹菜,又是柔声嘱咐的......
看的镇北侯横眉一凛,想了想这小闺女实在是娇气,又压了压才用自认为比较和蔼的语气道:“清芳也不小了,想吃什么自己可以夹,你就别伺候的那么勤了。”
容氏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缩回了筷子,低声应道:“是......”
清芳手中的筷子也是一颤,一双与杜夫人五分相似的眸子忽闪着委屈,小嘴紧紧抿着呆呆看向父亲。
顾清莹瞧着妹妹的模样,心有不忍瞥了一眼父亲道:“那是咱爹,不必怕想吃什么跟大姐说,大姐夹给你。”
顾清莹心里也不由的感叹,她这妹妹除了长相与他们姐弟相似,这性子是真一点也不像他们,更是没遗传到爹娘。
顾清莹又忍不住的向后朝着容氏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苦闷。
镇北侯接连被女儿驳了面子,心有不顺,却也没有发脾气,与妻子共同饮了几碗酒,与妻女说了些话,便是越说越愧疚。
这家里这些年,他是什么忙也没帮上,都是妻女在操持,他这镇北侯,只是名头好听,其实就是个实打实的军汉,一年四季在外奔波,到头来还要家人与他一起提心吊胆......
许是酒意上了头,他看着大闺女又是愧疚又是不舍,顺嘴道:“那臭小子到底是怎么就把我闺女给骗到手了?等他回来我非问问不可!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打断他的腿!”
顾清莹正扶着清芳的脸蛋儿,姐妹俩说着悄悄话,父亲前面说的什么她没听真切,但爹说要打断斯年的腿!
好像是说的斯年吧?
“爹你说什么呢?”顾清莹不太确定的询问。
杜夫人抿嘴瞧着父女俩,知道这家伙就要犯牛脾气了,却也不拦着,只默默地让人将 桌上的东西都收走了。
镇北侯瞪眼道:“我说我要打断杜斯年那臭小子的腿!”
顾清莹脾气也上来了, 梗着脖子道:“那您先打死我吧!”
“你!你!你个臭丫头,这还没嫁人呢,就胳膊往外拐,你......气死老子了!”
镇北侯被气的呼哧呼哧喘着气,指着自己大闺女,又看向妻子。
“你也是酒劲上了头?!怎么跟你爹说话的?你爹说的是那个意思吗?好了,送你妹妹回去。”
顾清莹这下气的她爹两三天没缓过劲儿来,直说女大不中留,说自己养虎为患,养了杜斯年这么个小白眼狼,气到心口痛。
可也没法子,自己的闺女啥脾气,他自己也清楚。
就算没有杜斯年那臭小子,也会有其他的狼崽子!
老父亲想是想明白了,就是心碎了一地。
大闺女要被人拐跑了,大儿子的媳妇又是个病秧子,还是被人算计来的,此刻的他便有了深深的挫败感,有种自己实在无用的感觉。
“我从前也跟你说过,我想让咱两个女儿,寻个不必上战场的,最好是文职。咱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原州城,那盛京城里的人,总把咱们与反贼挂在一处,再加上清莹这性子,也不是那些世家所喜欢的。当然我也不喜那些所谓世家的做派。”
“挑来挑去的,也没挑到个合心意的。我若是再不定下闺女的婚事,谁知朝廷那边出什么幺蛾子啊?”
“我现在就是后悔,没早些将瑞霖的婚事订下,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能怪谁啊?还不是怪咱们如今的处境,怪咱们这做父母的不够称职么?”杜夫人本意是想宽慰这位心碎一地的老父亲,谁知这说着说着,自己还红了眼眶,嘴里越发有怨怼之意。
“我也是没想明白,你到底觉得斯年哪里不好了?年纪小小已经是举人之身,就算这次得不了进士,在你麾下做的文职也是可以的,如此咱们也不必担心闺女远嫁。”
“那若是真中了进士,你这岳丈的脸上难道就没有光?”
镇北侯憋闷的半日,蹙着眉又是一阵唉声叹气道:“我知道你说的对,也没觉得那小子一无是处,可......那小子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往后家中若有个什么事,岂不是还要我闺女冲在前面保护他啊?”
说起这个,杜夫人也沉默了,斯年自到了府上就跟着她学无疑,但他那武艺......不提也罢!
“那大不了你就多给闺女陪嫁些护卫,身经百战的。”
镇北侯瞪着眼睛闷气了半响,最终还是沉沉地叹口气,点了头。
“也只能如此了!”
他那闺女,自小就护着那臭小子,如今只定了亲,还没成亲就跟他这亲爹叫板,成了亲还不知得护成什么样子!
“我这心里就还是不得劲!我好好的闺女,好好的儿子,凭什么他们想算计就算计!”
杜夫人脸色逐渐阴沉,愤愤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他们笃定我们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知道咱们如今无力反抗!”
杜夫人这话一出夫妻俩都沉默了,半晌之后镇北侯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替我收拾行装吧,我去趟萧关,再回去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