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一早陪着妻子练功之后,用过早饭便在这前厅里等着,只片刻便坐立难安了。
一会儿望向窗外,一会儿又背手踱步,待杜夫人重新梳妆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顾成忠,你都多大人了?好歹也是一军将领,守着一方的疆土,怎么这点事情也慌成这样?”
镇北侯吹胡子瞪眼,不服气道:“那能一样吗?!这是我头一回嫁女儿!”
镇北侯想到杜斯年那臭小子,心里还是气闷的很,转身气鼓鼓地坐下。
“我这几日总也睡不好,一闭眼就是清莹年幼时,随我入军营的样子,头上扎着小红绳,还没马腿高,就能自己骑着马跑了。”
“听将士们操练喊‘杀’她也气势汹涌的喊,我那几个副将都笑话我闺女,可我就觉得我闺女好的很!有我顾家人的风范。”
“怎么一转眼,就嫁人了呢?”镇北侯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好似从前的场景犹在眼前。
杜夫人上前安抚一般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孩子们都长大了,不能总活在咱们的羽翼之下。”
“雏鹰总是要飞出巢穴,翱翔蓝天的,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
这些道理镇北侯都明白,可他心中不舍,也深感愧疚。
他这做父亲的,常年驻守在外,陪伴教养孩子的时间,屈指可数。
男孩子们长大了,还能到他这个父亲的身边来,继续学习历练,可两个女儿,却因种种不便,不能常在军营中走动。
这些年里,他就算回家也是来去匆匆,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两个女儿。
如今清莹出嫁了,小女儿却是怕他的很,看到他时,那眼中的惧色,刺挠的他心里又疼又痒。
“不是说,回门要早回,早归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到?”镇北侯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却又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侯爷,夫人,大姑娘和姑爷到门前了。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经前去迎了。”
镇北侯呼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迈开大步往外走,边走边道:“开大门,下门槛,让马车从正门直接进二门。”
双喜笑盈盈地跟在后面道:“两位公子已经吩咐过了,是让奴才给侯爷和夫人传话的。”
杜夫人瞧着丈夫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的摇头。
一把年纪了,回到家就跟孩子一样,也不知如何给孩子们做表率?
马车进了二门,兄弟俩就站在马车边上,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眼神望着马车那帘子。
待奴仆将凳子摆好,杜斯年先行下来之后,兄弟二人立刻一左一右地将人夹在中间,三人背对着马车。
“表哥,你这人太不地道,不声不响的就把我家大姐娶走了,连碗酒都不跟我们喝?还指望我们改口叫姐夫呢?”
顾清莹站在马车上时就看到了两个弟弟的小动作,他们俩那所谓‘低声’更是掩耳盗铃,她可都听的一清二楚。
“咳!”顾清莹下了地,重重咳了一声。
兄弟二人立刻跟杜斯年保持了一定距离,回头呲着白牙笑。
顾清莹顾忌着自己这身装扮,没有上手问候。
“说什么呢?”
双胞胎兄弟同奏摇头“没说什么。”
“我可都听到了!”顾清莹绷着脸,瞥着比她高了大半头的两个弟弟。
“他酒量本就不好,你们想做什么?”
双胞胎兄弟撇了撇嘴“也没想干什么......”
顾清莹:“还有!叫姐夫!”
兄弟二人相互对望一眼,又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与大姐并肩站在一处的人,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在大姐的淫威之下,叫了一声:“姐夫!”
杜斯年微笑:“二弟、三弟好。”
姐弟三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排,顾清莹在最中间,杜斯年稍慢了两步。
顾清莹步伐还算端庄,嘴里的话却是霸气十足:“我可警告你们俩,斯年身子柔弱,你们俩可不许欺负他!”
兄弟俩往后瞄了一眼,比他们俩低不了多少的杜斯年,心道:大姐是从哪里看出这厮柔弱的?
这厮早不似从前了!
力气不小呢!
虽然没有他们兄弟的力气大,但他也绝对不跟柔弱沾边啊!
镇北侯瞧到闺女,脸上的笑容格外和蔼亲切道:“清莹回来了,快让爹爹看看。在杜家可还好?习不习惯?若是不习惯,搬回来住也没人敢说什么。”
“爹放心,女儿很好,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顾清莹实话实说。
她觉得与在府中没什么差别,哦,除了不能再以砸锦鲤为乐了。
杜斯年上前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瞧到杜斯年,镇北侯的神情很是不自然,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幽怨,又瞧瞧女儿面上的笑意,才勉强道:“嗯,起来吧。进门说话。”
杜夫人站在一旁全程关注着镇北侯的神情变化,抿嘴笑意深浓。
“斯年,进来说话。不必拘谨,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杜斯年:“谢过岳母。”
杜夫人先行一步迈入了正厅,顾清莹也要紧随其后。
杜斯年眼里有些惊慌,轻声唤了一声:“清莹。”
正要提裙迈步进去,听到他这一声轻唤,又收回了脚步,回头看他时也伸出了一只手。
杜斯年眼里的惊慌瞬间散去,闪烁起莹莹笑意,与她十指相扣一起进了正厅。
“哼!”瞧着小夫妻二人携手进来,镇北侯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杜夫人此刻再也不遮掩笑意,附在她耳边肆意地嘲笑他“你这样,孩子们都要笑话你了,老父亲还要跟女婿吃起味来了。”
镇北侯被妻子嘲笑也不改面色,一张脸黑沉着,眸子却如同雄鹰瞄准了兔子,紧盯着杜斯年不放。
直到杜斯年郑重磕头起身之后,才有那么一点点好转。
询问了几句场面话,镇北侯便起身道:“斯年,让清莹与她母亲说些私房话,你随我到书房来。”
杜夫人慈爱地看着顾清莹,顾清莹便坐到了母亲身边去,又拍拍自己边上的位置对顾清芳道:“来,清芳坐姐姐身边来。”
杜夫人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又瞧瞧大女儿这一身华贵笑道:“这几日规矩束缚的你很辛苦吧?好在今日一过便不必如此束缚了。”
不似她当年成婚时在盛京中,新婚出门哪一日没穿红衣裳,没盛装打扮,便有哪些舌头长的,四处说闲话。
这原州城虽说没有盛京的繁华,却也最适合他们这一家,自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