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第二仙宫的巍峨身影。陆云潜伏在湖畔芦苇丛中，无暇天剑用粗布层层包裹，背在身后仍止不住地轻颤。胸口的同命契印记已经淡得几乎透明，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记住，忧之境试炼必须放弃神兵。\"凌尘的虚影缩在识海角落，比先前黯淡许多，「那面镜子会复制你的一切，包括无暇天剑的力量。」
陆云轻抚怀中两块镜碎片，冰凉触感中依稀能感受到星玥真灵的波动。第二块碎片里，她指引的方向很明确——镜湖底部的珊瑚丛中藏着第三块碎片，但要获取它必须通过第二仙君的考验。
\"有人来了。\"凌尘突然预警。
湖面泛起涟漪，一叶扁舟自雾中驶来。船头立着个披银色斗篷的身影，兜帽下隐约可见半张白玉面具。舟停岸边，来人轻抬素手，湖畔芦苇自动分开，露出藏身其中的陆云。
\"躲藏是没用的，天缺体。\"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镜湖能照出所有伪装。\"
陆云握紧腰间临时找来的铁剑——这是从炼心谷亡者身上取来的凡铁，剑身布满裂痕。无暇天剑在背后震颤得更剧烈了，仿佛在抗议被冷落。
\"跟我来。\"斗篷人转身，小舟自动调头，\"仙君大人要见你。\"
湖水在舟前分开，形成透明通道。陆云犹豫片刻，跃上小舟。通道闭合的瞬间，他感到一股神识扫过全身，重点停留在胸口的同命契印记上。
\"很痛苦的联结吧？\"斗篷人忽然开口，\"以凡人之躯承载永恒，就像蚂蚁试图搬山。\"
陆云眯起眼睛：\"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摘下半边面具——露出的半张脸与星玥有七分相似！但更令人心惊的是，那眼睛的轮廓与第二仙君救他们时惊鸿一瞥的模样完全一致。
小舟驶入湖底宫殿。这座完全由水晶建造的宫殿倒悬在湖面下，穹顶镶嵌着无数镜片，每片都映照出不同时期的星瑶族景象。陆云甚至看到幼年星玥在镜中练剑的画面。
\"这些是...\"
\"永恒镜的碎片，或者说，记忆的残骸。\"斗篷人引他穿过长廊，\"仙君大人收集了十万年。\"
长廊尽头是扇雕花水晶门，门后传来清冷女声：\"进来吧，巡天使的继承者。\"
门内是间圆形镜室，数百面镜子呈放射状排列，中央坐着位戴面纱的白衣女子。她身前悬浮着一面银镜，样式与星玥心口的镜面一模一样，只是大了数倍。
\"第二仙君？\"陆云戒备地按住剑柄。
女子轻笑，抬手揭下面纱。陆云倒吸一口冷气——这张脸与星玥母亲记忆中的形象分毫不差！
\"很惊讶？\"她指尖轻点，四周镜面同时变换，显示出数百个冰封中的\"自己\"，\"我们都是镜灵，永恒镜分裂的产物。\"
凌尘在识海中惊呼：「原来如此！星玥母亲是初代镜灵，她每隔千年就会分裂一次来延续永恒之力！」
第二仙君——或者说镜灵——走向陆云，银镜悬浮在她身侧：\"你想通过忧之境救那个小镜灵？\"她突然冷笑，\"可惜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星玥和星璃是最后的双生镜灵。\"她挥手展示新画面：星玥母亲跪在初代归凡种面前，将银镜一分为二嵌入双胞胎心口，\"母亲牺牲自己创造她们，是为了...\"
话未说完，她突然痛苦地捂住心口。银镜中出现归墟本体的狰狞面容：\"第二！你敢背叛盟约？\"
\"滚出去！\"镜灵仙君一掌拍碎银镜，嘴角溢出一丝银血，\"时间不多了，忧之境入口在寝宫密室的永恒树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用那把剑！\"
她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赫然是个空洞——本该是镜面的位置现在只剩焦黑疤痕！
\"我的镜面被归墟污染，不得不挖除。\"她惨笑，\"这也是我能保持清醒的原因...快走！\"
宫殿突然剧烈震动，穹顶镜片雨点般坠落。斗篷人冲进来：\"大人！第三仙君带人闯进来了！\"
\"带他去密室！\"镜灵仙君双手结印，银发无风自动，\"我来挡住他们。\"
斗篷人拽着陆云冲向侧门。穿过七拐八拐的走廊后，他们停在一面普通妆镜前。斗篷人咬破手指，在镜面画了个星形符号：\"忧之境入口就在下面。记住，别相信任何镜像！\"
陆云踏入镜中，眼前一花，已站在棵枯萎的巨树下。这棵树通体水晶质地，枝干上挂满冰棱，树根处盘绕着锁链，锁链另一端连着个水晶棺椁。
\"这是...\"
「永恒之树！」凌尘声音颤抖，「想不到它被移植到了这里！」
树下的棺椁透明，里面躺着个与第二仙君一模一样的人。不同的是，她心口嵌着完整的银镜，镜面没有丝毫裂痕。
\"母亲？\"陆云下意识靠近。
棺中女子突然睁眼！银镜射出一道光芒，在陆云面前形成旋涡：\"忧之境，开。\"
来不及反应，陆云已被吸入旋涡。天旋地转中，无暇天剑脱手而出，被排斥在旋涡之外。他重重摔在一片灰白荒漠上，头顶悬浮着三块镜碎片，呈三角形缓缓旋转。
\"选择一块。\"空中响起机械声音，\"真或假，生或死。\"
陆云眯眼观察。三块碎片分别映照出：星玥被锁链缠绕、星玥持剑刺来、星玥温柔微笑。按照前两次试炼的经验，真正的碎片应该藏有星玥的记忆...
他伸手抓向微笑的镜片。就在触碰瞬间，画面突变！\"星玥\"嘴角裂至耳根，手中情劫剑直刺他咽喉！
\"假的！\"陆云急退，铁剑横挡。
金铁交鸣声中，假镜片化作黑烟消散。剩下两块碎片同时射下光束，在他面前形成两个星玥虚影。
\"陆云，救我！\"左边的星玥挣扎着哭喊，锁链深深勒入皮肉。
\"跟我来。\"右边的星玥伸出手，笑容温暖，\"我知道碎片在哪。\"
铁剑在手中嗡嗡作响，陆云却陷入迟疑。凌尘在识海中警告：「别被表象迷惑，忧之境会利用你最大的忧虑！」
突然，两个星玥同时开口：\"你不信我？\"声音完全同步，连表情都变得一模一样！
荒漠开始塌陷，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裂缝中爬出密密麻麻的\"陆云\"镜像，每个都手持无暇天剑，杀气腾腾地逼近。
\"用剑啊！\"镜像们齐声嗤笑，\"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陆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无暇天剑就在不远处插在沙地里，散发诱人金光。只要一个念头，它就会飞回手中，将这些镜像尽数斩杀...
\"不。\"他突然松开铁剑，\"星玥说过，放弃神兵。\"
铁剑坠地的脆响中，所有镜像突然静止。两个星玥虚影融合为一，锁链与笑容同时存在她身上。更诡异的是，她手中多了一把虚幻的无暇天剑！
\"那就死吧。\"她轻声道，剑光如银河倾泻。
陆云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剑光穿透胸膛。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冰凉的触感——镜碎片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他心口，与同命契印记重合。
\"你通过了。\"星玥虚影收剑，身影逐渐淡去，\"忧之境的真谛是...信任与牺牲...\"
幻境崩塌，陆云回到永恒树下。手中多出第三块镜碎片，比前两块加起来还大。棺中女子心口的银镜已经消失，只留下空洞。
「快看碎片！」凌尘催促。
陆云将神识探入新获得的碎片，看到的却是星玥最深的忧虑记忆：她独自站在星瑶族禁地湖边，看着水中倒影——那倒影竟然不是她自己，而是第二仙君的模样！
\"我到底是什么...\"记忆中的星玥喃喃自语，\"为什么镜中的不是我？\"
碎片还显示了一个关键信息：最大的那块镜碎片确实在中央仙宫镇仙塔下，但被九重禁制封锁。要破除禁制，需要永恒之树的心汁。
\"心汁...\"陆云看向枯萎的水晶树，「难道...」
「用你的血！」凌尘突然道，「天缺体是初代归凡种用永恒树枝培育的，你的血就是最好的心汁！」
陆云割破手掌按在树干上。鲜血渗入的瞬间，整棵树发出嗡鸣，树干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小型祭坛。祭坛上放着一枚水晶，内部封存着一缕金色雾气。
「是我的记忆！」凌尘激动道，「当年被剥离的另一半！」
就在陆云触碰水晶的刹那，头顶宫殿突然爆炸！归墟本体巨大的手掌撕开穹顶，第三仙宫的天兵天将如潮水涌来。
\"找到你了，小老鼠！\"
陆云抓起水晶塞入怀中，无暇天剑自动飞回手中。正要迎战，一道银光闪过，第二仙君挡在前方。她心口的空洞正在汩汩流出银血，却依然挺直腰背。
\"走密道！\"她扔来一面小镜子，\"直接通往镇仙塔底层！\"
归墟本体的巨掌拍下，第二仙君被拍得粉碎。但在最后一刻，她化作无数镜片刺入归墟眼睛，疼得他怒吼震天。
陆云冲向镜灵指示的密道——竟是梳妆台下的小镜。跃入镜中的瞬间，他瞥见斗篷人扯下兜帽，露出与星玥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苍老。
\"母亲...？\"他下意识伸手，却已被传送走。
镇仙塔底层阴冷潮湿。陆云刚站稳脚跟，怀中三块镜碎片就自动飞出，悬浮在身前组成不完整的图形。通过碎片间的共鸣，他清晰感应到塔顶那块最大的核心碎片，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碎片中的星玥真灵正在黑化！
\"怎么会...\"
「归墟在污染她！」凌尘声音急促，「必须尽快取回核心碎片！」
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陆云剑指声源，却见满身是血的林小凡从阴影中爬出！
\"陆、陆师兄...\"少年举起一块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初在修真界，陆云送给他的保命符，\"我...我来帮忙...\"
\"你怎么进来的？\"陆云又惊又喜。
\"有个...银发婆婆...送我...\"林小凡咳出鲜血，\"她说...我的血...可以当剑鞘...\"
凌尘突然沉默，随后震惊道：「这孩子...体内有永恒血脉！」
陆云想起镜湖边的斗篷人，难道她真是星玥母亲？不等他细想，塔身突然剧烈震动。归墟本体的声音透过层层障壁传来：
\"启动化仙大阵！把塔里的虫子炼成丹！\"
地面升起青黑色火焰，林小凡的皮肤瞬间起泡。陆云撑起金光防护，却听到凌尘沉声道：
「同命契撑不过下次战斗了。我有个办法，但很危险...」
\"说！\"
「将印记暂时转移到无暇天剑中，用永恒血脉为媒介。」凌尘解释，「但这孩子要成为'剑鞘'，承受双倍反噬...」
林小凡却笑了，露出带血的牙齿：\"我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师兄给的...\"
不等陆云反对，他已经割开手腕，将血洒在无暇天剑上。诡异的是，血液被剑身完全吸收，剑柄晶石泛起妖异的红光。
「开始吧！」凌尘主导仪式，引导陆云胸口的印记流向剑身。
转移过程痛苦至极，仿佛将灵魂撕成两半。当成败攸关之际，塔顶突然射下一道黑光，精准命中悬浮的三块镜碎片！
\"不！\"
陆云眼睁睁看着碎片中的星玥真灵被黑气侵蚀。最可怕的是，当黑气弥漫后，三块碎片中的星玥同时转头，对他露出陌生的冷笑，眼中闪过归墟特有的青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