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商羽不再说话。他一上车就认出了马晴儿，只是觉得有些稀奇。
毕竟，帮助一个鬼魂暂时维系肉身可是很费神的事情。而这一车中，显然只有祁璟韬有这个能力。
但凡换成赵成钰或者肖楠，此刻他们两个已经要睡着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口不一，外冷内热？
商羽脸贴着窗户，似在睡觉，实际在透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祁璟韬。
不过车程那么长的时间，商羽不睡一觉是不可能的。
“商羽，你家住哪儿？”
迷迷糊糊的，商羽听到赵成钰的声音。
“直接带回去，他今天住客栈。”
祁璟韬已经替他回答了，商羽心里翻一个白眼，继续睡。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商小羽，起来了！”肖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商羽缓缓睁眼。
还真给他拉到这儿来了！
商羽揉揉眼睛下车，眼前还有堆雾没散，这客栈可不便宜啊！
他抓住祁璟韬：“祁爷，这客栈多少钱一晚呀？”
“你不用休息，和我去审郑晓东。”祁璟韬从来迎接的人手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咖啡塞到他手里。
“啊？”商羽下意识端过咖啡，“这不合适吧？”
这是，咖啡？巧了，他喝咖啡会过敏。一小口下去，准晕。
不让休息？那就送医院好了！
肖楠见他犹豫的样：“商小羽，不喝咖啡吗？要不来点儿别的？”
“喝喝喝，喝的！”吸管都咬到嘴边了，商羽忽然对上祁璟韬冷冰冰的目光。
果然，他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毕竟过敏这事儿，他之前可是送去抢救了的。
当时，就抿了一小口。
商羽小步走到祁璟韬面前：“祁……祁爷，我咖啡过敏。”
祁璟韬一副了然的神情，从他手里拿走咖啡：“给他弄杯牛奶。”
“为什么非得是我啊？”
走出一段路，离人远些，商羽才问出口。
祁璟韬的脸一直都很白，白得不正常的那种。
但此刻，商羽见他脸上竟然有些冒汗。
下一秒，他忽然一个踉跄。
“祁爷！”商羽吓一跳，立刻去扶着，他发现，祁璟韬不仅面色是冷的，身上的温度也比常人要低得多。
“你没事儿吧？”
商羽不难想到，今天祁璟韬既要维系马晴儿的实体状态，又解决了城隍庙的事情。
城隍庙那边，自始至终他都在，那么恐怖的威压，就是为了镇住郑晓东和他的同伙。
难怪，刚刚在山上的时候，祁璟韬没有立刻去追。
商羽扶着祁璟韬在走廊边坐下：“祁爷？”
“你的瓶子，是哪儿来的？”祁璟韬的声音和之前一样稳，只是音量有些低。
“我随便找的。”商羽盯着一滴汗珠从祁璟韬额角一直顺着脸颊滑落进衣领，咽了口唾沫，又补充道，“我家里有个地方堆了很多塑料瓶，悬赏出来之后，我就找了个去装抓来的小鬼。”
“你给上面加过咒？”
“没有，因为我想着我搞个丙丁的小鬼，塑料瓶就够了。”商羽左看右看，祁璟韬这种大家长肯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有点劳累过度的。这周边，只有祁璟韬手里唯一一杯咖啡。
商羽讪讪地笑着，做了个“请喝”的手势。
祁璟韬给他面子喝了一口，随即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些瓶子的厉害？”
“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我就全部拿出来卖了！”
要是可以，谁想大半夜出来捉小鬼啊！
“你很缺钱？”
商羽睫毛垂下，遮住他绝大部分的眼神：“钱乃身外之物。”
信了就有鬼了！
祁璟韬没和他做多的计较，继续道：“知道为什么找你么？”
“想知道。”
“我查过你，你高考考得不错，没必要和我装傻充愣。早点结束，你好早些回去，我也好早点休息。”
商羽脸上那奉承的笑容凝固了，他神色认真了一些：“还得是祁爷啊！我这段时间，经常去的那家自由飞翔酒吧，里面的鬼多了起来。而且，几乎每天都可以捉到乙下以上的。”
但商羽有个问题，除非上手，否则他判别不了小鬼的等级。所以看见马晴儿的时候，他直接追了上去。
要是知道那是个甲下，他肯定躲得远远的！
至于顺手抓的那个，是真顺手。
当他在那个小岛上发现祁璟韬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好奇，毕竟好奇心害死猫。
但谁知道，这个祁璟韬本事这么大。
“所以，我出现在城隍庙，也是祁爷您的安排吧？想试探我？因为我外公。”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是不费劲的，祁璟韬满意地笑了笑：“你就不好奇，你外公现在在哪儿？”
“为什么要好奇？我爹妈死那么久了，他可都没出现过。说不定，早死了。”
“你好奇。”祁璟韬一脸看穿他的模样，“你如果不好奇，就不会报考本地的学校。”
“祁爷，您该不会想说，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吧？”
“你母亲，是癌症，淋巴癌，半年就走了。而你父亲，是工作途中猝死。”
商羽眼底有什么东西被狠狠一晃，当年的很多事情痕迹太过于明显，可那时候他小，他不懂。否则，又怎么会执着于这些事情这么多年？
他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您现在说这些，想做什么呢？”
“我可以帮你，找到害死你父母的人。”
“然后呢？”
祁璟韬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啊祁爷！杀人报仇什么的，咱可不敢啊！”
在接触到捉鬼师之前，商羽对此一直都是将信将疑。所谓的神秘部门，他没见过。
十年前，他无意间发现一只小鬼，并将其塞入塑料瓶中。瓶身金光一过，不出二十秒，就有两个人出现，是来找他的。
后来，他知道那两个人一个叫肖楠，一个叫赵成钰。
至此，他被明宁市的捉鬼师管理局的前身，叫什么他忘了，总之自那以后他就被监管了。
签署了一系列的条约，比如捉鬼的时候不能被普通人看见，比如不能随便使用能力……
条条框框，很多。
明宁市的一切，都在祁璟韬的掌握之中，哪儿出现了新的捉鬼师，他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所以，当年商羽被发现，也是他的功劳。
这点，商羽早就明白了。
“为什么，平时不闻不问？一到某些时候，就会出来？”
商羽不知何时双目已经通红，嘴角挂着一丝瘆人的笑意。
“为什么，我明明有能力，你们却监管我不让我救我爸妈？而那些人，你们找到了吗？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不去约束该约束的人，而是来阻止我救我父母！凭什么！”
他一说完，一杯牛奶就朝他脸上泼过去。
祁璟韬拿着空杯子，示意赵成钰先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如果出手救了你母亲，整个医院的所有设备甚至只是灯光设备都会失灵。那会死多少人？”
“电车难题么？”商羽拿出纸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脸上的牛奶，“那咋了，整个医院的病人，我只认识我妈！”
“你的意思是，我当时不该出手拦你，而是任凭你杀了医院无数病人。”
当时商羽出不了手的原因他早有猜测，只是没想到祁璟韬承认得这么爽快。这语气，简直是陈述。
“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对错。”商羽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你站在收益最大化的角度，而我，只在乎我妈！我妈死了！如果你不拦我那么一次，她现在还活着！”
“如果我不拦你，你现在一定没活着。”
“那咋了？”商羽想喝点什么，但这里一杯是他喝了就过敏的咖啡，另外一杯，已经浇到他脑袋上了。
他站起来，感受着许久没有如此强烈过的情绪，狠狠踢了墙面一脚。
“你们可真闲啊！平时有事的时候，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我这边准备救人了，马上就窜出来！一出事了，马上就开始抓人！”
祁璟韬眼底瞬间结了冰，那强势的威压令客栈中的每一个人都喘不上气来。
商羽也不例外，但他面上绷得紧。
“祁璟韬，我知道我该恨的不是阻止我犯下错误的你，而是杀害我父母的那些人！”
这些年，一提到父母的事情，商羽失控是不可避免的。现在，祁璟韬的威压令商羽冷静了一些。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道德绑架。”
商羽将擦脸的纸巾揉成一团，想找个垃圾桶扔了，但这儿没有，于是他把垃圾塞进自己兜里，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最后靠近祁璟韬。
“你们既然不准我用那些能力，”他将两手撑在祁璟韬的肩膀上，红着眼问道，“那我父母被害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啊？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