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
“病人七十多了，这次虽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但也是需要静养的。”护士一边嘱咐，一边偷摸看着这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色长袍里的人。
医院里面没有阳光，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赵宵就没有戴帽子。但即便如此，他这副打扮也很奇怪。
不过，看他这二十左右的年纪，正是中二的时候，乍一看倒也正常——虽然场合不太对。
“到了，就在这儿。”护士将病房推开，双人间里只有孙连一个病人，倒也方便了赵宵。
“谢谢。”赵宵冷冷淡淡地道谢，走进病房。
一股阴气朝他逼近，赵宵将自身的气息放开，铺满整个病房，这样一来其他的小鬼就不会跑到这儿来寻找替身了。
许是阴气浓度的瞬间增高，孙连不适地咳了几声。赵宵才想起来这是个人，于是他将阴气收走，只是覆盖了自己的气息。
“孙老，叨扰了。”赵宵在孙连边上坐下，面上丝毫没有打扰老年人睡觉的自觉，“羽哥出事的事情，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孙连这才睁眼：“年轻人，把你的气息收一收，你这样很容易引来附近的捉鬼师。”
“没事，他们应该打不过我。”赵宵对此丝毫不在乎，出现在城里的鬼修，就差半步就能踏入山下，对于这里的捉鬼师，自然也没有要害怕的，“羽哥出事了。”
“嗯，你刚才说了。”孙连自己伸手按下按钮将床立起来一些，“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个养尸地吧？”
“养尸地的事情晚辈大概有个猜测，但还有点别的事情也想一并和您请教。”
“先说养尸地的事情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小羽的情况。”
“宋朝的时候，有一对兄弟哥哥叫宋怀义，弟弟叫宋怀远。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宋怀义是个先生，专门给人看风水，办白事。宋怀远是个读书人，可惜在赶考途中遇上大雪封山而冻死。说来也怪，他居然冻死在了秋天。
很久之后，宋怀义所在的村子因为天灾不得不搬迁，在新的地方，宋怀义选中了一片山作为村中人的埋骨地，也就是今天的那座坟山。几百年下来，宋怀义早就死了，但村子却一直在原地无论是战乱还是灾荒亦或是瘟疫，都没能让村子移动半分。
奇怪的是，明明山所在的地方只有养尸地所需要的泥土条件，但几百年后的今天却养出了无数的僵尸，甚至有飞尸和魃。”
孙连默默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眼里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藏。
“可多年以来，这个村子没有频繁横死的牲畜，也没有忽然失踪的村民。只是不下雨却不影响作物的生长，偶尔的几次传染病也迅速被解决。孙老，晚辈跟着祁爷学了一些东西，但还是无法理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有魃的地方不受到影响。”
“现代科学。”孙连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慈爱的笑，但他本身长得并不温和，双目如鹰，即便笑着看上去也不会让人有亲近之感，“我知道你想说，现代科学有很多无法解决的事情，那是因为，科学还未发展到那个地步。”
“孙老，您在转移话题。”赵宵丝毫没有被他带偏的意思。
孙连本来还以为，像赵宵这种传统意义上的理工男，会对科学技术展开探讨：“那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和你多聊这个话题。”
“但是这个和羽哥的安危有关。”赵宵细细端详着孙连的模样，和商羽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不，你羽哥的安危，现在只在他自己身上。”孙连看出赵宵眼神中所含带的意思，“他的母亲是我收养的孩子，所以我和他并没有亲缘关系。”
赵宵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真的是孩子么？”
“你太直了。”孙连无奈地说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那个村子有魃。要是得动手脚来掩盖魃的气息，得是几百年前就做的事情。”
“所以孙老到现在真的只活了七十年吗？”
“年轻人，你要知道，这个问题可是连祁爷都没问过的啊！”孙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却落在了自己手上的输液管。
“看来孙老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那我换一个。”赵宵很直接，“那十年，您真的只是被蘑菇精困住了？”
“这个问题在年前我和祁爷讨论过，当时闹得不太愉快。如果你实在是很想知道，可以去问祁爷，如果祁爷愿意和你讲的话。”
赵宵知道孙连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所以说，那个魃，其实是宋怀远，对吗？”
“你知不知道宋怀远是好秋，好秋活到了现在。”
“不，好秋是鬼修，和我一样，所以我们的身体都是不存在的。”赵宵说到这里，神色略带伤感，他可以再给自己塑造无数个身体，但永远不会再像活着的时候那样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一个正常的哥哥会将自己的弟弟的尸体炼成魃。”
“你没见过好秋，不知道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孙连摇摇头，说起好秋，他神色也不好，“当年伤祁爷的人中就有他，他那个人……不好说。”
赵宵没有被孙连带偏，他整理一下衣服站起来：“孙老，您刚才说的话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准备走了，您愿意多给我一条有用的信息吗？”
这年轻人！孙连呵呵一笑：“那座坟山里面说不定有个古墓，可以挖挖看。”
有用信息拿到，赵宵也十分干脆，当场站起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孙老，再见。”
于是，他就这样走了。
留一个轻微脑震荡的七十岁的老人一个人在医院，孙连神色晦暗不明，转而看向窗外。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下地，抬手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并握住输液管，他的掌纹上有不易察觉的光芒流过。
握住输液管二十秒后，孙连将输液管整个取下，换了套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