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深处,祁璟韬摸着二十分钟以前做的这个标记,陷入了沉思。
他那天晚上回地下室后,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而后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经到了这里——神农架,他永远也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千年过去,部分地貌有所变动,但大致上还是那样。
祁璟韬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大宋时的长衣,头发也长得几乎到了腿根。
他略微动了动,有心跳,这是肉身不是虚影,他活过来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灵力还是有很多的阻塞,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感知能放开的范围相当有限,不过祁璟韬还是能够辨别方向,从已经明显变化的地貌中找出当年离开的路。
他正预备用树枝将长发盘起来,忽然听到了嗡嗡嗡的声音,侧头一看,是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拍着他之后和见了鬼一样,迅速就逃了。
祁璟韬也没管什么,盘好头发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他不得不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二,就在此刻,他在树丛中看到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已经不能用了,但这种制式,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扫清上面的灰尘,在剑柄上勉强辨认出了三个字——皇城司。
几乎是同一时刻,剑从手中掉落,彻底摔碎了。
皇城司……那年,他们二十二人一起进入神农架,出去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真的出去了吗?
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真的出去了吗?或者说,出去的那个真的是他吗?
“神农架不止二十一……”那年替灵傀的话忽然在他耳边开始回荡,不止二十一什么?
埋入地底的残骸即将破土而出,被尘封的记忆渐渐浮出水面——
那年神农架回来后,他的样貌发生了改变,师父一开始都没认出他,以为他是刺客。后来,身边的很多人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我长什么样?
祁璟韬二十二岁前,仅仅在水边见过一两次自己的倒影,但他自幼过目不忘,自己的模样他不会记不清。可是他现在就是想不起来,他想不起来……
面前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出去的路,他敢肯定能出去;而另外一个,是走向深处的,走向那个他永远不想去的地方的路。
夜幕之下的原始森林一切都很危险,祁璟韬现在身体状态并不能算好,可是他的脚已经控制不住地带着他往深处走去。
那一年,他们深入神农架,只是为了替某个权贵寻找制作剑柄的材料。后来他将材料带出,千年过去,那剑也没能成为什么名剑。
往后的岁月中,他大都戴着面具,自己都记不清自己长什么样了。
随着往腹地的深入,许多被他的记忆刻意锁住的细节浮现出来——他终于看到了自己二十二岁前的模样,没有现在这么白,没有现在英俊,可以说是和现在毫不相干。
当年激战的地方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那一片空地已经塌房很多。
祁璟韬放开感知,觉察到了某处,冲过去徒手开挖,刨了近半米深,手上全是血的时候,他挖出了一块铜牌,是皇城司当年的制式,一面刻着所有者的名字,一面刻着皇城司三个字。
经年岁月过去,铜牌一出土便氧化,上面的漆瞬间消散……他记得那一年,他的兄弟们全部战死,他根本来不及收走铜牌。
如今,他终于有时间挖出骸骨,挖出铜牌。
太阳不知何时升起,走过天空又再次落下,祁璟韬终于挖出了第二十一个铜牌,他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本以为能够和记忆中的最后一位兄弟对上,可那却是——祁軎。
面前的这具骸骨,他有些颤抖地将其挖出,和前面二十具放在一起,随后去最后一个地方,终于挖出了第二十二具。
衣料已经朽得差不多了,但这确确实实,是那二十二个人。
手部传来钝痛,祁璟韬终于听到了耳边的嗡嗡声,他侧头看去,那是一架无人机。
“这真的是祁爷!”武金巴不得钻进屏幕去,“能定位吗?能定位吗?”
“能,但是,不好进去。那边太险了!”技术人员合理地分析了地形。
“可以喊话吗?”武金再次问道。
“信号可能会有点不稳,但是可以试一试。”技术人员飞速操作一阵,“可以了。”
“祁爷?祁璟韬,你是祁璟韬吗?”
祁璟韬转头看向无人机,眼神有些许疑惑,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大宋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我,你是谁?”
“祁爷!真的是祁爷!”那边传来几乎是欢呼的声音,“祁爷,我是金啊!武金!小金!”
武金是……祁璟韬现在脑子有些乱,便又反应了片刻,千年间的记忆逐渐回笼:“你们怎么进山了?这里面很危险,先撤出去。”
“祁爷,我们现在扎营的地方很安全,您别担心。”武金看了眼画面远处地上放置的骸骨,“需不需要我派人接应您?”
“不用。”祁璟韬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他指了指这个无人机,“这个的电量够不够?”
“够!这是太阳能的!”武金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
“好,我这边收拾一下,你用这个引我去你们营地。”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