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墨曜生西座,面东;墨青鸾和赵雨蝶北座,面南。其余正一品官员南座,面北;从一品官员东座,面西。
众人对女帝行礼,女帝挥手,官员们入座。这些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的老人都明白这次宴席上暗藏杀机,但是由于缺乏准确的情报,他们并没有精确地揣摩出女帝的心思,因而一个比一个小心翼翼。每个人的思绪都在飞速运转,仔细的聆听女帝的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了一句,最后落得个夷族的下场。
曜生:“青鸾将军立功,今日大摆宴席,为将军接风。三公可有话要说?”
太傅赵光义起身,对女帝行礼,慢慢讲道:
“陛下,青鸾将军在边境损兵折将,后不知下落。今日之宴,微臣不知......不知陛下想赏大将军何等功劳?”
曜生:“大将军巡视边境遭到元夜的卑鄙偷袭,天不绝我耀凌,让大将军得到他人救助平安归来。青鸾敢为国家献出生命,还不值得封赏吗?”
赵光义轻轻看向青鸾,青鸾点了点头,太傅瞬间就懂了。
赵光义:“将军长我耀凌之威望,让元夜的卑鄙小人吃尽了苦头,当然该赏。但依臣之见,这次元夜的偷袭并非是空穴来风,恐怕是祸起萧墙,有小人在暗中通风报信。”
曜生:“太傅之言甚合朕心,但今日是宴席,咱们只论功,不讲罚。诸位可以开餐了,戏班子马上就该上台了,朕挑了几出好戏以供诸位观赏。朕愿与大家同醉!”
众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如此说,但没一个人敢动筷子,大家面面相觑,装作和气融融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意外的每一种应对方法。
太师承扬起身,对女帝行礼。
承扬:“陛下承天之命,非宵小之辈所能比之。今天下安定,祸患在内而不在外。历代都有藩王结党窥伺神器之事,我朝也不例外。今日之事,想必正是公主派人与元夜勾结,想陷害大将军,然后篡权谋夺皇位。老臣请陛下思之慎之。”
宰相华泽起身,厉声呵斥道:
“承扬,只因你与长清王妃有过节,今日便在此诋毁公主,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侍奉先帝,先帝被逼宫时你何在?你为了活命出卖多少旧党,可知那些人在阴曹地府里等着报复你吗!今日为一己私利又想拉多少人下水,人在做天在看,你借着女帝的宠信作威作福,别人拿你没办法,但地府里的阎罗绝不会放过你!”
承扬:“哼,瞧宰相大人的意思,陛下得国不正,我们都是些奸臣佞臣,就你一个清流苦苦坚持,独你一人最大,我看你才是匪党之首!”
赵雨蝶和墨青鸾赶紧站起来,走到华泽身边苦苦劝他,被华泽狠狠推开了。
华泽:“你们都退下,我现在还是宰相,指挥不动你们两个从一品的将军吗!”
女帝的眼神冷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老师,摆了摆手。
曜生:“今日宴会,不要吵架,好好的看戏吧。有什么事,等到明日上朝再议。”
承扬冷哼一声,白了一眼华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了整衣服。而华泽命令戏班子退下,走到大殿中间,扑通一声跪下。周围的官员大惊失色,纷纷出来替华泽说话,都被华泽赶了下去。
华泽:“臣与公主一党,陛下欲除之而后快。老臣自知时日无多,今日冒死劝谏,还请陛下一听。”
雨蝶刚想跑过去,被青鸾拉了回来,摁在了座位上。
华泽:“臣侍奉先帝兢兢业业,先帝诏书明言公主当继承大统,这诏书已经被臣藏了起来,当时先帝将此密诏托付于臣和尚道衍二人,所以别人尚未知晓这件事。只待先帝遭遇不测之时我二人才可将此密诏宣读,陛下逼宫篡权,倒行逆施,残害手足,恣意妄为。种种如此还不够,非要让人伦彻底崩坏才顺了心意吗!”
曜生:“你想威胁朕?谁能作证你的诏书不是伪造的,难道是还想让先帝替你作证吗?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与公主谋反,那就先赐死你,再抄了公主府,你们的死党也都逃不掉。”
华泽:“臣没有能力威胁陛下,但臣与尚道衍为官多年,散尽家财,每人各自豢养三千死士。这六千人今晚趁在座各位大人不在府中,已经围住各位大人的府邸。你们的家眷性命就攥在我的手上,陛下一定不怕,但臣不知道在座诸位大人怕不怕!”
宫殿内瞬间混乱,几名一品大员赶紧跪下向女帝求情,承扬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显然连赵雨蝶和墨青鸾也没料到这种事,她们命令护卫将华泽绑下去带走,才发现护卫早已被华泽手下的刀斧手全部抹杀。刀斧手们围困了星顺宫,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唯有女帝一如既往地冷静。
曜生:“你有什么要求?”
华泽:“我和尚道衍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我二人一死,密诏就会流露于世。臣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陛下可以赦免公主,废除禁足令,让公主平稳的走完这一生,免得陛下遭受手足相残的千古骂名!”
曜生:“你可想好了,自己的家人和亲戚都要陪你一起送死,你也不后悔?”
华泽:“哪怕我今日不死谏,恐怕我的家人也在劫难逃。但是如果今日亥时之前,我的死士们仍然没听到陛下赦免公主的诏书,那所有人都得陪着老臣一起上路,无论这些人是有辜还是无辜!”
女帝赐给了华泽一把宝剑,华泽将剑架在脖子上。女帝慢慢背过身去,再不看他。赵雨蝶一下哭了出来,青鸾痛苦地沉默。华泽将剑身划过脖颈,鲜血溅满寒剑。
这位三朝元老,两代耀凌皇帝的恩师,轰轰烈烈的离开了人世。
女帝叫来了大学士孟伦,让会重带人去拿了笔墨,女帝闭眼,沉默良久后开口:
“拟诏,废除琉璃公主墨耀初的禁足令,今后待遇与一品大员同等规格,公主可以拥有五百人的护卫军,并且出入各处无故不得阻拦,否则等同于与朕作对。”
孟伦行书公整,下笔百字,一气呵成。
周围的刀斧手都脱掉铠甲,拿出佩戴的宝剑引颈自杀,随着华泽辞世而去。
女帝命会重亲自去各官员府邸宣读圣旨,会重接旨立刻离开星顺宫。周围所有官员脸色铁青,尤其是承扬肝胆俱裂,女帝开口下了第二道命令。
“太师承扬,结党营私,污蔑公主谋反。宰相所言承扬之罪,在座的各位都听的一清二楚,今罪无可赦,朕只好杀之以谢老师鞠躬尽瘁之恩。”
承扬:“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赵雨蝶扯住承扬的衣领,把他拖了出去。承扬转而愤怒的咆哮:
“曜生小儿,你要当皇帝,所有的黑事都是叔祖父替你瞒着,你的路也都是叔祖父替你铺平的,你忘恩负义,哪怕做鬼我也......”
似乎是赵雨蝶手起刀落,咆哮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女帝睁开眼,冷冷的望着一众官员。所有人下跪伏拜。
曜生:“按祖宗之法,墨承扬之罪当如何惩治?满还,你这个天牢典狱长来告诉大家吧,实话实说,朕不会为难你。”
满还:“按太上皇之法,若只是结党营私和污蔑皇室子弟,应当剥夺名号后杀之。但墨承扬胡言乱语以至胆敢说出对陛下的不敬之语,甚至污蔑陛下得国不正,按法律应当诛其三族,抄府,并且将所有财物充公。可......墨承扬毕竟是皇室血脉,最终的处罚还是得请陛下定夺才行。”
女帝:“大家都听好了,还有谁对满还之话有异议吗?”
众人:“陛下圣明,臣等无异议!”
女帝:“明日开始,朕的无前铁骑就会血洗墨承扬的府邸和他的所有同党。如果场上还有墨承扬的朋党,早早弃暗投明,朕已经给你们留好了后路。今天就这样,朕乏了,撤宴吧!”
女帝暗命青鸾和雨蝶给华泽厚葬,她自己却消失在了夜宴的灯火中,没人知道女帝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也没有人敢问,一切就这样匆匆的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