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华城中,城统易和兴坐镇发愁。今年一片大灾,加上蝗虫过境,灾民沿街乞讨,整整两个月过去,城内甚至出现了人相食之事。易和兴心力交瘁,赶紧叫来了部下王轩。
易和兴:“那些大户还是不肯放粮给灾民吗?”
王轩:“大人,您也知道,那孟府有谁敢动?小人三番五次去催放粮,可......唉。他们仗着背后有朝廷的关系,死活不肯放粮给百姓们,而且背后高价倒卖粮食,见到灾民们就打,千华城已经变天了。”
易和兴:“我一连上了三道奏折,为什么朝廷到现在都不管不问,为什么陛下就是不肯开仓济民呢!唉,动与城和凌滁城你去联系了没有?”
王轩:“小人都去过了,但吴青亦的走狗到处都是,就算两位城统答应借给咱们粮,手下的那些官也是千方百计的在暗地中阻止。大人,吴青亦就是想逼死您,咱们......”
易和兴:“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你如实告诉我,别怕,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城统顶着。”
王轩:“吴青亦前几日派人来说,除非您自愿顶替他成为谋害公主案件的凶手,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粮。小人一直以为朝廷会赈济千华城,所以一直没告诉您,这样看来是彻底没希望了。”
易和兴:“好啊,谋害公主还不够,现在要让千华城五十万百姓陪他一起死吗!”
易和兴狠狠地拍了案桌,剧烈的咳嗽。王轩赶紧拿了茶水来,城统喝了两口,慢慢缓过气来。
“朝廷之上一定有和吴青亦勾结的人,把我的奏折都扣下了。陛下根本不知道咱们千华城的灾情,王轩,你晚上来我府中,我有重事相告。好了,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王轩退走,易和兴提笔写下了绝命书:
臣得陛下恩宠,官至城统之位。臣在位上尽职尽责,千华城多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以示陛下至圣至明。然今蝗虫过境、蝉喘雷干,必有奸臣于朝堂之上蛊惑陛下,今上不济粮、下无粟收,臣死之期到矣,唯不愿见千华饿殍遍野、易子相食之事。陛下明鉴,老臣去矣!
易和兴收好奏折,久久不能言语,他整了整衣服打道回府,辞别妻子儿女。又让管家备好棺材,自己坐在府中静等王轩到来。
戌时过半,王轩穿着一身素衣来拜见城统。他走入府内,看见了那口琼椋木棺材,赶紧跪在易和兴面前,泪如泉涌,易和兴安慰他起来,让管家给他拿了一把椅子。
王轩:“大人两袖清风,可不能因为奸佞小人的一句话而死啊!千华城的世家大族欺压百姓已经很多年了,多亏了您千华城才能安定几年。您现在辞世,那些个畜生也不一定会借粮给千华的百姓,大人三思,大人三思啊!”
易和兴:“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个男人吗,王轩,我有一件杀头的事情想让你去办,你敢还是不敢?”
王轩:“大人是臣的恩师,您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和兴:“好,好。我为官多年,平日刚直不屈,但性格暴戾,做事心狠手辣。这些年得罪的世家大族和官场上的人太多了,他们个个都巴不得我死,我若不自尽,陛下就永远看不到事件的真相,千华五十万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又有何面目苟活呢!好了,这是我写的最后一封奏折,你带着它秘密赶到京城,无论用何等手段都要让陛下看到。周围各处都是吴青亦的眼线,你要小心,决不能功亏一篑!”
王轩:“是,是,属下明白。”
王轩抹了几把眼泪,抱住老师的膝盖声泪俱下。
易和兴:“如果你能见到内侍首领,请代我答谢当年提拔之恩。他现在避我唯恐不及,我也不奢求能见他最后一面了。我遣散妻儿,让他们各奔东西逃命去了,你一定要安抚好家里人,此事无论是成还是败你都有被害的风险,只因你是我的心腹爱徒我才敢求你啊。行了,趁着夜色尽快动身吧,我给你城统的令牌,随机应变的事都看你的了!”
“王轩辞别老师!”
王轩磕了九个头,离开了城统府,尽最快速度赶回了家里。
九娘:“你这样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王轩:“千华百姓们的安危系于我一身,夫人,我这一走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你赶紧带着家里的钱财离开这里。以后再不要说是我的妻子,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
王轩轻轻推开妻子的拥抱,来到后院飞身上马,消失在了夜色中。
“驾!驾!快跑!”
九娘看着丈夫远去,用刀割破手腕,坐在婚房中了断了此生。
城统府中,唯有几盏红烛在风中飘摇,易和兴饮下了毒酒,家眷和奴仆在旁边泣不成声,就连陪着他十几年的老狗都不愿意离开去逃命,惹的易和兴大怒:
“都不想活了是不是,走——走啊!等着吴青亦的走狗来抓你们吗?”
易和兴用力挥了挥手,府中的人一一向他告别,易和兴点了点头。直到这府里冷冷清清了,他才敢睁开双眼,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家,两行泪流了下来。
“我为官一生,与百姓们相伴数十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千华五十万百姓便是我的子女,吴青亦,哪怕我的家眷都不在身边,照样有人送我上路!看看你呢,嗯?耀凌的史书中只会留下我这样的人的名字!可你已经大难临头了却丝毫不知,哈哈哈哈哈,可悲可叹啊,你还能再快活几日呢?额......额......”
一丝黑血从他的嘴角流下,这位城统大人用最后一丝力气正衣冠整服饰,正襟危坐,仪态和威严丝毫不减。他还能听到千华百姓们的哭喊声,可他再也无能为力了。
夜风吹过,熄灭了府内最后的几根红烛,他在这安谧的黑暗中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