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原城林府第一日,广天便明确告诉一众大妖,“整个武阳大陆很大,一只大妖的心胸志向远非区区林府所能容纳。如若哪位大妖有离开林府、自立门户的打算,请务必告知林某,林某愿意解除契约,并送上一声祝福。”
广天带着小儿子林希瑞、水麒麟,在林府住了几日,一方面与一众大妖重温当年的情谊。
另一方面叮嘱奎木狼与白鹫劝世一番,林府任何一只妖皆可以选择离开林府,但要走的明明白白,绝不能如紫豹摄云与黑豹无影那般不告而别,然后为所欲为、祸害凡人界。
离开林府时,小龙林希瑞恋恋不舍,他很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最喜欢的人有三个,奎木狼叔叔、劝世姑姑、雪儿姑姑。奎木狼沉默寡言,但他有通身本事,实力在林府一众大妖中最强。
劝世姑姑说话动听,洗脑醒神。雪儿姑姑把他看作大亲侄子,待他很是亲厚,还送他一朵碗口大的雪莲,叮嘱他带着哥哥姐姐侄子侄女常回来住。
广天辞别林府众人,带着小儿子林希瑞、水麒麟返回了云溪剑宗。他第一时间传音给师父、赫掌门、大师兄周玮,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下午,广天与大师兄周玮来到师父的洞府,给师父见礼之后,尊者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广天说明了此次外出的原委,得知小徒弟昔日所救、又彼此结契的两只妖不告而别,为祸凡人界四年,祸及上千条人命;还有一只甚至想以小龙为人质,要挟广天。
尊者看了小徒弟一眼,开口道:“年少时救人,应对方所请结契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年长,救人是积德行善之事,可为,但不可再轻易与人结契。”
“要知道,一旦结契,以后便要承担因果。对方好,可能与你无关;对方一旦祸及他人,你难免得跟着担责,徒增烦忧。”
广天立刻回到:“师父所言,徒儿定会谨记在心。”他绝不敢说,曾经与他结契的有十几只妖呢,如今皆已成为大妖。
周玮看了小师弟一眼,欲言又止。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厚道,轻信于人,眼下不就吃了亏?还差点儿搭上小侄子,如果小侄子真的有闪失,小师弟不得被坑死。
要知道,无论在凡人界,还是在修真界,你轻易付出真心与厚爱,得到有可能是背叛与伤害,严重者可能祸及家人。
算了,眼下小师弟被师父训的可怜巴巴的,日后自己再多提醒他吧,多说几次,总会起作用。
翌日上午,广天来到正道峰大殿,单独拜见赫掌门。给赫掌门见礼之后,赫掌门示意广天坐下说话。
广天说明了此次外出的原委,赫掌门沉默半晌,语重心长道:“天儿啊,今日没有外人,我便啰嗦几句。做为你的长辈,我是看着你一路成长的,你的性子,宗门师长们都了解。”
“你虽年岁渐长,修为已是渡劫,却始终心如赤子,接人待物从不设防。你今后的路尚且长远,若不做出改变,难免会再次遭遇算计或背叛,这如何让我们这些长辈与你师父放心?”
“你毕竟才二千多岁,经历的世事有限。虽说有容乃大,但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付出真心与厚爱。”
“如今你已是大乘修为,日后你所要做的,就是尽力避免与他人牵扯过多,绝不可轻易交付真心,更不可再与他人结契,所谓经一蹶者长一智,即是此理。”
“你的未来注定不凡,但若想走得长远,日后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保护好自己才是首要之事。我今日所言已越过了掌门职责的界限,你可明白?”
赫掌门说罢,长长叹了口气,还重重地拍了两广天的臂膀,就差直白地说一句,“你长点儿心吧,孩子。”
广天大为感动,自从入了云溪剑宗,与自己如此这般吐露肺腑之言的长辈,除了师父,还有徐福尊者与赫掌门。遇事时,诸位长老与其他各峰师长们也都对自己爱护有加,谆谆教导,自己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他郑重点头,“弟子惭愧,让师长们担心了。今日掌门所言,弟子定当谨记在心,永志不忘。” 说罢,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辞别赫掌门出来,广天返回了洞府。坐在书房内,心下思忖,距离上次赫掌门进阶大乘,已经过去一千年,若非宗门庶务繁忙,杂事拖累,赫掌门的修炼速度应当会更快一些。
他关注宗门发展,愿意为宗门尽心尽力。但从未单独为赫掌门做过什么,一来师出无名,二来他得避嫌,这是每一个宗门弟子都明白的道理。
今日赫掌门一番推心置腹,广天大为触动。他决定为赫掌门破境出一份力。多准备一些丹药,至于符箓,他需要观察掌门的进阶情况,一旦发现掌门进阶到大乘大圆满了,再绘制符箓也不迟。所谓人心换人心,便是如此。
过了两日,小世界里传来了桃木兰惊讶的声音,“小主人,那只剑齿虎醒了。”广天立刻传音煜嵘,片刻之后,煜嵘来到洞府前。广天意念一动,两人已经在小世界中。
随着广天修为和实力的增长,小世界也今非昔比,空间比之刚苏醒之时,扩大了一倍。
注视着层峦叠嶂的山脉、波光粼粼的河流、整齐划一的药田、枝头弯弯的果树,更为广阔的空间,广天不由心旷神怡。
一刻钟后,经过儿子煜嵘的一番讲述,站在河边上,眺望远方的剑齿虎妖煜镇,终于相信自己还好好的活着。
这位广天尊者,是儿子的朋友,是他救了自己,而且自己在人家晚辈的小世界里一睡就是二千多年。如今他和儿子就在云溪剑宗,那个修真界第一大宗门。
他慢慢回忆起两千多年前在北望山妖族森林深处发生的事情,一切皆是那么真切,又那么遥远。
那时在北望山森林深处六百里线内,他与四个老伙计,哈斯特鹰墨弈、恐颌猪妖盛元、板齿犀犀瑞、巨象象焕,每日修炼切磋,日子平静悠闲。除了不能与伴侣、儿子经常见面,其它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惬意。
突然有一日,一股魔气窜入六百里线,在附近观望的他受到魔气侵袭,第一个反应就是火速离开六百里线,一路向森林外面狂奔。逃亡途中顺便挟持了玉带海雕蓝夜,他想一直奔向二百里线。
他深知魔气的厉害,想趁着还清醒,赶紧逃离到远离森林的地方去,一来想办法驱除魔气,二来尽量保存森林里的妖族实力。
直至后来,他体内魔气时不时发作,在被魔气控制的时候,他便不停地吞噬,他还记得他吞食了几十只三阶小妖......
他记得自己还命令四、五阶小妖抓到了七个人修,后来...... 他不记得了。剑齿虎妖煜镇突然遍体生寒,他心里生出了恐惧,他怕自己已经吞食那七个人修......
他已然醒来,不可能再待在一个晚辈的小世界中。但他回不去了,他再也无颜面对曾经的老伙计与森林里的妖族。
如果他还吞食那七个人修,他便造下了更多的杀业。一只罪恶累累的虎妖,绝不能继续待在云溪剑宗。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的容身之地?
剑齿虎妖煜镇心中感到一阵悲凉,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儿子煜嵘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
煜嵘看向自己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他是一只心大的妖,他跟随小天来到云溪剑宗两千多年了,从未主动要求到小世界里看望阿爹。
中途倒是回过几次北望山,看望自己的阿娘。他们剑齿虎一族并不看重血缘,自从筑基,他就离开了阿爹阿娘,独自建个树屋居住了。
看他阿爹痛苦万分的样子,他心有不忍,但他也不想给好朋友平添麻烦。自己待在小天身边,这在云溪剑宗已是特例;若是阿爹也留在云溪剑宗,就说不过去了。想到此处,他开口问道:“阿爹,你身体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剑齿虎妖煜镇轻轻摇头。广天开口道:“前辈,可否让我为你探查一番?我勉强通些医理。”
煜镇转向广天,“好,辛苦你了。”
经过神识扫描及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广天断定煜镇无碍,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广天拿出一瓶回元丹,递给煜镇,叮嘱道:“前辈,这是回元丹,一日一粒,至多五日,你便会恢复如初。”
剑齿虎妖煜镇微笑,“好。这两千多年仰仗你照顾煜嵘和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这一切让你费心了。”
广天笑道:“前辈无需客气,我和煜嵘是结拜兄弟。”
煜嵘说道:“小天,我们都出去吧,我先让阿爹在我院子里住一阵子。”
广天明白煜嵘的心意,此事不可勉强,他点点头,意念一动,三个人已经站在洞府前。煜嵘向广天点点头,扶着煜镇一步步顺着山麓走下去,直至走进院子,广天才收回视线。